两个一齐舒展了眉宇笑,看得周围人。特别是那父女几个眼睛大放异彩!南诏乌蛮之地,人漂亮起来真是和中原大为不同!鼻梁秀挺,眼眶微陷,却又不像大食的人那么五官深刻凌厉,间杂着汉人的柔和,笑起来更是能让人看得痴傻了去!
那边口水一地,这边还没察觉,两双眼睛已经转到回纥那去了。
“还是天竺的人好看,眼睛那么大!”
兰若由衷地说着,伽蓝嗤之以鼻。
“牛眼比他们眼大!”
“你!”兰若无力,“怎么能一起比?再说我们身上可还流着部分天竺人的血啊……”
蒙氏上祖,与天竺阿育王联过姻,他倒没有胡说。
伽蓝转移他注意。“回纥的女的都这样把脸包起来?你看啊!”
兰若大汗。“那叫蒙面吧……什么叫做包起来?”
“不是吗?”伽蓝再次断言。“一定是太丑了,才要遮着!”
“万一是很漂亮呢?”
“不会的,大唐公主很漂亮啊!巴不得露得越多越好呢!怎么还有要藏起来的?”
看一眼这边几近露了一半的一片****,兰若抬袖挡住半边脸,微红着脸侧头笑去了,没想到一偏过来,眼前又是一片白花花。
“八卦小和尚,晚点有场歌舞要熄灯,我们那时候走!你先耐心坐着。”
愕然抬头,糖果的笑脸从面前一闪而过,留给他一个穿着大唐红色宫装的侍女背影,本该光洁裸露的颈子上系着条手绢。
“果果……”
兰若心跳如鼓,刚要起身追过去,场中传来一声洪亮的锣响。一个太监在边上用尖利的嗓子高唱“南诏奉圣乐”。
别看广场很大,倒是布局精妙,这个主台只要大声说话,各处都听得见。
兰若好似被那尖利的声音惊醒一般,坐回原位。
她说耐心坐着等灯灭,那……勉力再忍忍,想到能和她一起,几乎已经盼望得不能等下去,可坐回来一想,此时跑比六年前还要糟糕,为父王、为南诏做过的一切可都要白费了!这该怎么办才好?
兰若在那左右为难、心乱如麻!根本没注意太监喊的什么。
伽蓝在旁边奇怪地说。“不是‘南诏圣乐’吗?怎么成了‘南诏奉圣乐’?妙香佛国还要奉圣?奉哪里的圣?”
南诏众人坐那边也起了小小,但四个乐部同声奏响,歌舞开始,也只好安静下来。
那曲子就是“南诏圣乐”第一舞“南”字的《圣主无为化》,五色彩衣飘扬场中,气势磅礴,色彩绚丽,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注目,伴随歌舞,从云台上看,整个场中出现了一个“南”字。
第二舞“诏”字,歌《海宇修文化》,和在南诏排演时一样,到“诏”字出现,都对,南诏众人还以为刚刚听错了。
哪知道第三舞不是“圣”字,改了《雨露覃无处》的歌,出现一个奉字。
兄弟俩忙向父王看过去,那个南诏君主已经瞬间铁青了脸。韦皋大胆!竟然擅自隐匿内情,欺骗南诏,只说稍许改动“南诏圣乐”,加了一字,成“南诏奉圣乐”,把南诏从大唐盟国一下子变成了大唐属国!还是在五国面前!
若要臣服,用这种方法才真是卑鄙无耻到极点了!若韦皋是奉命如此做,那大唐真是枉自以大国居之,竟然在如此和平盛会上,用见不得人的伎俩设计盟国!
不用武力,不凭国力,用阴谋在所有盟国面前,用一个卑微的“奉”字,给南诏打上屈辱的印记!
哪一个会服气?
那个“奉”字,展现的时间冗长,身处其中舞蹈的南诏艺人是绝对看不到全字如何的,若看到,只怕立即就会自残了身体也不愿继续!
可是彩袖翻飞,舞影不息,还在竭力表演下去。
兰若恍惚看着,根本没往心里去,也只有他神情平静。
整个歌舞后面还改了多少已经没有南诏人注意了,南诏王握拳放在膝头,一双眼睛盯着场中眨也不眨。将大唐的每一分侮辱都仔细看在眼里。
真是巧妙的布局,用南诏的歌舞来羞辱南诏。
只有他身旁的长子寻阁劝露出深思的表情,其他南诏人个个都坐不住了,只是王没有起身,只能忍着,都不向场里看。
那分明已经不是出自南诏的歌舞,那是被人恶意扭曲了的东西!借着妙香佛国的名声,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自傲自满的国家在自吹自擂!何其厚颜哪……
以佛为心的南诏,怎么可能奉一个不敬不尊佛陀的国家?
南诏众人坐在那里,简直就像衣服被人扒光了一般难受,就是吐蕃,也从来没能这样羞辱南诏。
周围各国投向南诏的目光虽然还算客气,可都暗含鄙夷,不管怎么看这个“南诏奉圣乐”,都是巴结讨好大唐用的,拍马匹拍得如此露骨!还被称为妙香佛国,真是侮辱名号!
那些刻薄取笑的目光就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兰若都感觉到了,他往各处看了看,奇怪那些目光的转变,先前还很陌生好奇,怎么才一会就变样了,好似看透了他一样,满是不屑。
乐声震天中,南诏王的目光越来越凌厉,南诏人个个咬牙,有血气方刚的连血都咬出来了!只有大唐的人笑得越来越得意。
交头接耳,笑语连珠,觥筹交错。
终于歌完舞毕,南诏王目光如电,横眉看向得意万分的唐德宗。
南诏国小,却从来没向强势屈服过!用这样的手段,哪怕代价是和平,也要将尊严讨回来!
唐德宗拍掌仰面大笑,四面云台响应,南诏王就要起身,伽蓝更快一步站起来。
“这不是南诏送来的歌舞!”
求起真身舍利的一只手挥开宽袖,凛然指着云台下正要散去的南诏艺人们,他们仰头一看,看到那耀眼的紫色袈裟,于是都疑惑地停下来。
乐声已平,四野寂静,伽蓝的声音回荡开。
“这不是南诏编排出来的歌舞!”
声音有强忍不了的愤怒,带着含冤的质问。心里愕然,兰若也站了起来,静立在伽蓝身边。
“南诏送到大唐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那里的,是‘南诏圣乐’,我可以在佛前起誓,我亲眼在成都府看过‘南诏圣乐’,绝不是这样的!”
伽蓝的愤怒在唐德宗眼里不值一提,德宗笑道。“不过些许不同,有何关系?韦皋大人也对朕说过,他稍微做了改动,以便在长安上演。”
其他三国露出怀疑的神色,低头议论不休。
南诏究竟是要吹捧大唐给他们看,还是真的如这小和尚所说,全是大唐官员做了手脚?
伽蓝如父王一样捏紧了拳头,怒声道。“南诏不是……”
“这话奇怪!”近处云台上走过来一个穿着大唐朝臣服饰的官员,打断了伽蓝的话,“下官记得最初送往成都府时,是一年前,伽蓝。南诏的孪生王子之一,就是你,还在发愿抄千卷经,既未抄满还愿,如何来的亲眼所见?”
兰若看过去,不是韦皋是谁?狡辩到面前来了!
心中气愤,可是伽蓝的事却不能提!兄弟俩怒视着韦皋,却一下子找不到理由来辩白。
韦皋走到他们身边,故意好奇地问。“伽蓝没去过成都府吧?可是目视千里?怎么见了在成都府上演的‘南诏奉圣乐’呢?”
他故意加重了“奉”字,状似恭谨,其实戏弄地看着兄弟俩。
本来出家人的话是最容易让人相信的,可是现在投过来的目光中大半是好笑嘲讽的,天竺或许还在怀疑,但回纥和大食的人已经信了韦皋,互相说着。
“妙香佛国的双生子啊!竟然连做人最基本的诚实都不会,还出家呢!”
“那佛指舍利不是佛教圣物吗?居然给这样的两个小儿抬,真是好笑!”
“好意思送这等歌舞娱乐,还不好意思承认?哈哈哈哈……”
嘲笑讥讽一下子涌向他们,兰若恨不能立即揭穿韦皋,可是却苦于无法解释伽蓝的说法,只能沉默以对。他们在这里受辱,让南诏也跟着他们再度被辱!兰若知道,他们的种种,也就代表着南诏的种种,所以回纥和大食如此看他们,就是如此看南诏!
拍着马屁,说着谎言还装作妙香佛国的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