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边门外,糖果在,可是脸色不太好。
“对不起!来迟了。”
兰若跑得气喘吁吁地,对她笑道。
见到兰若,糖果的脸色慢慢好起来。
“我以为你换衣服去了,我们有好长时间没去晨跑了。”有点埋怨。
“最近可能都没办法,伽蓝静不下来,总是心慌的样子,我在的话,他看起来好点。”
“等罚完他要多长时间?”糖果伸手过来,理着他跑移了位置的黑檀木环佩,“我就是想跟你说话,你去成都一趟用了三个多月。”
兰若握住她的手,矮了身子靠近她说。“知道,我也想你,昨天说那些话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糖果不吱声,只点了点头。
她的手有点冰,这一侧阳光要到中午才照得过来,她等了好一会吧!兰若把她的双手包在自己手心里,呵气。
“我不冷,这都几月了!”
她终于笑了,抽出一只手贴在兰若脸颊上,然后笑道。“你的脸好烫。”
“是你手太冰。”
扎在心里一天的刺终于拔掉了,兰若笑得轻松。
糖果不以为然地说。“怎么会?我看是你发烧,我身体那么好手会冰?那是贫血的人才有的毛病。”
不懂生词……但不影响说话,兰若取笑她。“你不是我的教练吗?我身体怎么样你不知道?说我发烧,我要真的病了,就是你这个教练不好。”
“切!”糖果用手指戳着他脑袋不屑道。“你呀!身上没问题,就这儿有问题!”
兰若躲着她手指,那边握着她另一只手舍不得放。
“嗯嗯!反正在你眼里我一身都是毛病,脑袋笨,身上懒,是不是?”
“本来就是!”糖果追着戳了几下才罢手,“我的大宝宝就是要人照顾!离开我能行吗?”
“不行,真的不行。”
糖果奇怪。“知道你从来不说谎,干嘛还说两遍?”
兰若抓抓头。“啊……就是真的不行。”离不开她,很诚实地说,绝对离不开。
糖果猛力地来拍他,脑袋、肩膀、胳膊都不放过,大叫。“哈哈!讨厌!”
“……高兴就别拍我了。”又不是堆土墙,拍得越结实越好。
“不拍你怎么办?”理所应当地反问。“不拍你我会不好意思嘛!”
“……”
兰若很想说。从来没见你不好意思过!不过要是说了,怕是马上被拍死在这里,伽蓝可等不到人了。
想起伽蓝,笑意收了收,把糖果的手抓来握住。
“我得回去了,伽蓝在等我,我还以为他去睡了,结果早课出来,他等在外面,唉……”
“这么害怕?”
兰若点头,“那段日子恐怕提心吊胆得太久了,回来南诏也还没放松下来。”
“可能要过一阵子,你也别太担心,总会好的。”
“嗯!”反要她来安慰,兰若抓着她的手就不想放开,可是,“他还在等,我先带他回去,腿脚还要按摩一下,没时间晨跑,你也别来了。”
“不!”糖果坚决反对!
“那……”
“每到单数天我来,下午!你在藏经阁外面等我。”
“这样也好,要真的等伽蓝跪到护法殿,怕要一个多月,那就说好了。”
糖果点头,推他。“快去,都说了好半天了,别把伽蓝急哭了。”
“……不至于吧!”满头大汗!
糖果折身往山下走,也不管他了,唱着。“我等你等到花儿也谢了……”
兰若看着她背影笑,都二十的大姑娘了,跟以前一样走路用蹦的。
推了门回寺里,伽蓝木然站在里边,吓了兰若老大一跳!
“怎么走过来了?膝盖不疼吗?来,我扶你。”
扶着伽蓝走,兰若莫名觉得别扭,伽蓝的眼神让他弄不明白。不生气也不高兴,还紧闭了嘴巴不说话,好像个陌生人。
想着又心疼,遭遇了那么多不该遭遇的事情,难道还要要求他像五年前一样,那么爱笑爱闹?
自己的腿吃过那个苦,每天按下来也会得差不多了,兰若甚至能找准腿上的穴位针灸,等扶了伽蓝回去,就忙着去斋堂烧水,还煮了些药材进去,再提回来给伽蓝按摩。
就跟擦烧酒一样,得烫烫地擦上去,没擦几下被伽蓝拉住手。
“太烫了,别擦了,小心烫手。”
“怎么会,”兰若拉开他的手,继续擦,“我有数。”
伽蓝还是拉住,“都红了!”
“红又怎么了,又不是烫伤。”奇怪。
伽蓝摇头说。“总之我不需要,你以后别弄了,我睡睡就好。”
“三个时辰可不短,石阶上又硬又冷,不擦擦祛祛寒气,以后会留病。”
毛巾拧起来被伽蓝一把抢过去。
“我自己来!”
兰若看他拿了烫毛巾在膝盖上,失笑道。“到底怎么了?”
不管他怎么想拿回来,伽蓝都躲开,兰若无奈,只好坐下来。
沉默半晌,伽蓝才说。“这些事情不要你做,我做了好多粗活,我来就行了,你看你手烫的。”
兰若看了自己手,没什么呀!
“好好的,跟你说我有数,再说又不是女孩,就是烫到有什么关系?”
“有!”伽蓝有点生气,“我回来之前你已经什么都不用做了吧!虽然还是小和尚,可是你有那个。”
“甘露袈裟?”
那个袈裟南诏目前就一件,伽蓝的不知什么时候才会给他,特殊是特殊,不过穿着它还是小和尚一个。
“碰巧而已,杨中他们把摘下来的珍珠掉了,才会……”
“不是!”
伽蓝打断他,低声咆哮。“我看得出来,在寺里你很特别,不用干活,不用受累。”
“那是因为父王,虽然出家,毕竟我们的身份在别人眼里还是王子。”
伽蓝又摇头。“不!兰若,不是因为父王,是因为你,你这个人!我才回来我都能感觉到,连师父都对你很客气。”
“你只是没看到师父罚我的时候……”
“我是他的话,我永远也不会罚你!”
兰若一呆,看着弟弟傻眼,什么意思?
“与其供奉那些没有知觉的佛像,哪怕黄金做的,还不如、还不如……”
“胡说!还不如什么?”兰若皱了眉说。“既然要回来,就别说那些话,你现在要回佛门,别把俗世的谬误带到寺里来!”
伽蓝叫道。“我没说错!”
兰若一气起身,伽蓝又像被吓到,滚下床抓着他。“别走!我不说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说了!”
“你……”说什么好,自己对他小心翼翼,看他对自己何尝不是小心翼翼的,兰若轻叹,交待。“不准再乱说,给师父知道你休想回来!”把他又扶回床上。
“嗯!”伽蓝这下不分辩了,点着头答应。
毛巾还是不愿给他,兰若只好坐床边教他怎么弄,勉强支撑了一会,倚着墙睡着了。
等他睡着,伽蓝看着他安心又莫名地笑了,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在他面前说冒犯的话。
兰若只觉得要做回以前的兄弟不太可能,哪知道自己在弟弟眼里,已经好像菩萨一般了,唯一的不完美,就是糖果。
隔了两天不见,兰若有丝感慨,以前每天见不觉得,现在多隔一天感觉都不一样了。
伽蓝几乎时时刻刻跟着,连兰若做早课、晚课,或者师父问话,他都必定等在外面,兰若只觉得心酸,那个大胆的弟弟变成了这个样子!脾气好像小孩子,脸上身上那沧桑的感觉更让人不是滋味。
没奈何,见糖果都带着他,糖果的乐天要能感染他也不错。
可是不管他和糖果说什么,伽蓝都很难笑一笑,让他在糖果面前都不敢怎么笑,怕惹到伤心人。
这样和糖果见了两次,差不多变成了很无聊的见面,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见个面,兰若觉得烦躁,心想暂时和糖果不见面或许好点,她来回大理也辛苦。
伽蓝拉他下菜地帮忙,或者听他讲一些佛经里的故事的时候,常常笑出来,有时一群小和尚凑在一起谈论,从香客到池子里新开的莲花,伽蓝的话还挺多,能和其他人说到一起笑。
和糖果再见几次,兰若发觉他只在糖果面前不爱说话不爱笑。
也许,糖果会让他想起渐情。
这天见面,伽蓝默不作声待在一边,隔了一会像是睡着了,糖果拉着兰若走远几步。
“伽蓝他……你有发觉吗?”
兰若看着那边睡在草地上的弟弟,叹道。“再给他点时间,那些事情太难了。”
“我说的不是他忘记以前的事,我说的是……”糖果迟疑了片刻才说。“他好像想让我们分开。”
兰若拉过她的手笑道。“怎么会?我想他只是看到你就想起渐情,他会好起来的,忘记渐情,忘记掉以前那些,那时候在你面前肯定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糖果郑重地说。“我说真的,兰若。”
“你多心了。”兰若肯定地回答。
“你!总是什么都不想!什么都看得好简单!”糖果有点生气,甩开他的手。
兰若暗自叹下口气,凑过去说。“果果,他是我弟弟,他不会的,我们只是五年没在一起而已。”
糖果猛地抓住他的襟口,无奈他已经高出一截,实在是做不出“提”的动作,咬牙切齿地说。“一哄我就叫果果,叫一声就放过你?没那么容易!”
兰若失笑,放弯了腰矮着脖子,指着自己脑袋说。“哪!拍这里!”
糖果卷着衣袖恶狠狠地说。“你当我会客气吗?我拍死你!板砖在哪?快拿块来!”
手才比起来,动作突然凝住,兰若一看,伽蓝醒了,坐在那边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