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时间定了,就在两月以后,跟南诏、大唐两国签订盟约的时间一样。
没办法,条条款款总是要互相商量,每次商量,信使就要从大理跑长安,再从长安跑大理,两个月是很有效率的了……
苍山为证,洱海为凭。当事的两国称其为“苍山会盟”。
自那一晚以后,兰若和糖果多了些默契,尽管他们互相之间都不再提感情,但他们周围的人全都感觉到了。
糖果从教室窗外路过,兰若就会从书本里抬头出来,与她相视一笑,回头则对上一片不怀好意的目光。晚上活动,偶尔碰了肩、擦了手,也相互一笑,比白天还惨,兰若立即被伽蓝他们一堆子人拖到角落里严刑逼供,惨叫掺杂怪叫,没见得谁吃亏。
不过和糖果的事情,兰若是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
没有开始已经结束,还能说些什么……
茶婶对渐情很内疚,就让渐情住到她家的大屋里了,没过两天,让渐情发现一个秘密。
茶婶生过奇怪大病的那个儿子,在家里佛堂自言自语,被渐情听见了,他说的是。
“尹辅酋大人叫我做的,我什么也没做,我没杀人,我没杀小荷……”
听渐情一说,糖果捂住脖子。她那儿永远地留下了一条醒目的疤痕,平时总用条手绢扎了挡起来。那伤就是兰若和伽蓝被悄悄送离崇圣寺那天来的。
谁都不知道尹辅酋是谁,于是杨中送了信去给郑老大人,说了一下这事,隔天郑老大人就亲自来了。
蔡夫子诚惶诚恐地把书房让了出来,郑老大人……不!是糖果领着他们在里边开会。
这样说是因为她稳稳当当坐在主位,郑老大人不服气想叫她让,被她一句“连毛毛虫怎么过河这种问题都答不出来”杀得老脸无存,只好委屈点,坐在客位。
渐情把听来的说了一遍,郑老大人摸着光下巴想了会,才道。“尹辅酋大人也同老夫一样,是清平官,不过略低老夫一等,这样说来,茶婶的儿子是为他做事,四年前埋半路,要杀你们。”
要是清平官之一,那么知道兰若和伽蓝行踪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兰若又开始抓头,“为什么要杀我们?”
伽蓝断定。“他是吐蕃人的走狗!”相当的鄙视。
“不!如果他是,那吐蕃人早就知道送去吐蕃的是假的,那也应该早就派人来抓我们了,不会拖到大唐的使团来之前,这么紧的时间。”
伽蓝傻眼了。
郑老大人“哈哈”笑道。“不错,兰若,只呆过寺院和书院,都能想明白这些事情,脑子真灵光!”分得清这兄弟俩了,心情也真舒畅。
伽蓝嘴角一歪,“懒人总是脑子要好那么一丁点的。”把兰若也鄙视上了。
郑老大人又笑了一阵,才说。“照老夫看啊!这其中另有原因,吐蕃人忽然知道你们在这里,这可能是有人泄密,也可能是吐蕃的探子找到你们了,但泄密的是不是尹辅酋还不可知,他一直知道你们在哪,以前没有,不代表这次不是他泄露的,什么都有可能。”
兰若想到一个可能,猜测着说。“会不会他不知道我们活着,茶婶的儿子大病了一场,就是给糖果吓的,说不定那天以后他一直没有去找尹辅酋。”
“倒有这个可能,王只让老夫来往喜洲,他不能亲自来查证,以免被怀疑。”
伽蓝受不了他们猜来猜去,质问。“既然他不是吐蕃那边的,为什么要杀我们呢?”
“哎呀!”
糖果突然大叫一声,大家都悚然看着她。
“这么简单!尹辅酋杀你们肯定对他有好处!,他派了人来,本来也没打算让人回报结果,事情成不成都跟他无关了,这是明哲保身!电影里都演过好多遍了!”
其余四人目瞪口呆,经过思索,放过她最后一句话,恢复常态。
“杀兰若和伽蓝,他能有什么好处?”郑老大人不耻下问。
糖果得意洋洋地说。“那就逆向推理试试……”
四人默过这一句。
“假如你们被送到吐蕃,谁会吃亏?”
“南诏!”伽蓝叫得响亮!
郑老大人琢磨了一会才说。“唐。”
南诏肯定是最吃亏的,但绝不会杀他们兄弟,若他们去了吐蕃,吐蕃则平添一个乖顺的属国,兵力不提,粮草可是不用愁了,粮草充足,那大唐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即使是渐情也明白这道理,吓得抬袖子捂住嘴巴。
郑老大人叹道。“我南诏要阻止你们被抓去,唐也要阻止,但我们换人这一点实在是冒险,那是不得已之下唯一的办法,对唐来说,则有更万无一失的方法。”
“杀了我们。”
兄弟俩异口同声说出答案,彼此都有些担忧,如此国家,就要成为南诏的盟国。
渐情问道。“那尹辅酋是大唐的人吗?”
“不必猜测了,”郑老大人端起茶杯,不合气氛地,状极悠闲地喝了口茶,才道。“这样说来,他确实是唐的人,同老夫一般自唐而来,只不过,老夫爱南诏胜过自己家乡,与他不同。从四年前我们开始断绝与吐蕃来往,他就不会再想杀你们了,如今结盟已成定局,更加不会伤害你们,所以不必担心。”
糖果插话说。“利益不同就是敌人,现在是利益相同,所以是朋友了。”
兰若他们几个小的正佩服她,郑老大人对糖果说。“你又知道了?”
糖果也不回答他,只说一句。“毛毛虫!”
郑老大人那个郁闷啊!真是苍山为证,洱海为鉴!老大人吐着气吼。“别老用毛毛虫压着老夫!那不就是个虫子吗?管它怎么过河!”南诏一品宰相,三朝元老,发起飙来应该雷霆万钧、地动山摇,只可惜了那不相称的光下巴,没有胡子飘飘,吐气的模样就不再须发怒张,倒挺像吐泡泡……
糖果冲他一笑,慢吞吞问出一个问题。“杨中每天晚上跑到大理再跑回来,需要一个时辰,如果他现在去了半个多时辰,那么他在哪?”
虽然明知她的问题就像陷阱,可郑老大人就是管不住自己往里跳。
“他刚刚离开大理!这回对了吧?”
“我问的是他在哪?没问他离开哪。”
没人知道答案,所以谁也帮不上忙,郑老大人琢磨着大理到喜洲这一路,没有什么村镇了呀?
糖果站起来,很不屑地说。“他在路上,这么简单的答案都想不出来。”
除她之外的四个人全部被杀翻了,陈尸在地。
隔了一会,渐情担忧地问。“那茶婶的儿子要问罪吗?”她就是给问罪问得家破人亡的,最怕这个。
郑老大人搓了搓下巴道。“尹大人虽然是大唐的探子,可为南诏做事也鞠躬尽瘁,就放过茶婶的儿子吧!到底他也没杀人,也免得惊动到尹大人,你们记住,这事可不要说出去了。”
渐情笑了,和他们一起点了头答应。
只有糖果不高兴,愤愤地说。“我就白挨他一刀啊!”
郑老大人问。“说起来,老夫还奇怪呢!他要杀兰若、伽蓝,怎么会杀你呢?”
糖果翻白眼。“我怎么知道?”
伽蓝笑道。“以前是小荷嘛!那不是傻子吗?茶婶说老在外边游荡,也许就给碰上了,他为了不碍事顺手也杀你呀!你还得感谢他,要不一直都是傻子小荷!”
说着要笑,被糖果一茶杯飞过去,慌忙接了,硬把笑声吞了回去。
糖果拍拍手,一笑。“也是!要不是他干这事,我也到不了南诏啊!不知道去哪做孤魂野鬼去了。”
郑老大人奇道。“你是别处的魂移来的吗?”
糖果高高抬着脸道。“我是天龙八部众里边的天众!从西天而来!”
“哦!”郑老大人惊讶地说。“西天有九年义务教育?那是什么能说说吗?”
糖果像是一口气哽住了脖子,瞪了他几眼,回身赶兰若他们。
“我有话跟郑老大人说,你们去吧!”
把他们硬推出来就关了门,连渐情也不让知道,渐情在门外站了一会,远远看见蔡夫人,就委屈地要回茶婶那,伽蓝无奈,只得陪着她走了。
兰若一个人走回自己房里,想着糖果的问题,情不自禁地发笑,他靠坐在窗前,看一朵开得碗大的山茶看出了神。
要是糖果和伽蓝看见,又要说他发懒病了。
等糖果回来看见他,第一句话果然是。“懒虫,又在这里偷懒!”
兰若回过神,好奇问道。“你真是天众吗?”
糖果大笑起来,拉着他袖子,把他从窗棱上拽到外面来。
“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伽蓝啊!”
等兰若点了头,她才说。“我啊!来自一千多年后的拓东城。”
兰若傻眼了,糖果笑眯眯地,好像开玩笑一样说。“反正告诉你就行了,你信呢!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
“拓东城。东都?你从那来?”
拓东城是南诏东都,建立不过几十年,糖果怎么说从一千多年后的东都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