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大夫留了药,说渐情不要紧,不过她身上的伤得你给她擦药,嗯……我们把她送到你房里了,伽蓝还陪着她。”
以为糖果要马上回去,结果她只是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就往前走,看样子不打算回去。
兰若刚想问她,她停下脚步,侧身把绣鞋递过来。
兰若又抓了抓头,还带观察了她一会,才把鞋子接过来拿着,糖果看起来又很高兴的样子,走在前面哼起一首兰若没听过的歌,兰若安静跟在后面,默默念她唱出的歌词。
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虽然不是熟悉的三月街对歌调,听起来也很舒服,有一种缠绵的执著,让人说不清道不明。
“经卷的事情就别担心了,我保证给你解决。”糖果回头说着。
兰若应了一声,她又说。“你真的不参加运动会吗?人越多越热闹,也越好玩。”
好为难,“那些我都不行,跑步、射箭、跳远、游泳,臂力也不行,给你们加油好了,小七不是说还要人做裁定。”
“咦?你想做裁判吗?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糖果一头热的说起来。“那个其实也不容易啊!现在又没有秒表皮尺那些工具,只能靠眼睛看啦!真是不容易,这样吧!今天回去我就单独教你,每项运动的标准不一样,掌握了就好,你也别以为有多难,兰若一直就是最聪明的,肯定学起来好简单。”
兰若张着嘴,傻兮兮地,跟聪明相去了十万八千里。
糖果指着他鼻子说。“你呀!最大的缺点就是脸皮薄!比窗户纸还薄!还有就是懒!没人盯着就发懒病,不像他们,多有活力!爬墙爬树翻屋顶下水摸鱼玩泥巴,别人爱干的你一样都不喜欢,小小年纪就好散步、看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哪里懒了?我没病!老说我,你不也小小年纪吗?”兰若瞪着眼睛反驳。
糖果得意笑道。“我才不是……”忽然又住了口,改口道。“反正我就是知道得比你多得多!”
兰若绷着脸,这个……没办法了,她什么稀奇古怪的都知道,谁能比她知道的多呀!
看他没话说,糖果拍拍他肩。“就做裁判吧!不能再给你发懒病的机会了!”
兰若赌气地回她。“随你怎么说!”
糖果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比着手指数。“短跑、长跑、射箭、游泳、举重、跳远,才六个?”
“那么多了!”
“不够不够!”糖果又说兰若听不懂的话了,“二零零四年雅典奥运会总共设了二十八个大项,三百零一个小项目,虽然很多东西没有条件,不过六个也太少了。”
兰若只能“嗯”来附和。
“球类的只能去掉,制作不出来也是没办法,这就去掉足球、网球、羽毛球、乒乓球、手球、水球、排球、篮球、棒球、垒球……还有曲棍球!十一个了!击剑是西方的,不过以后可以换成东方的剑术,这也不错,但暂时去掉,摔跤、柔道和跆拳道我不会,体操对你们来说也不合适,你们都开始得太晚了,唉,这里又是五个大项目!加上蹦床、赛艇、射击、自行车这些做不到的,剩下的果然……没几个了。”
她摇着脑袋哀叫,看样子又要暴走!
兰若小心谨慎地观察着,一会“嗯,一会“啊”地表示有在听。
糖果想了一会,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掌心里。
“可以把赛龙舟加进去,就当帆船赛好了,分出单人和多人的,小项也算大项就可以加两个,成八个,嗯!那边可以跳水,这也可以加,就是九个,马术比较危险,还是算了,拳击也不错,反正你们平时也没少打架,不过标准要换成击剑的,这样就十个了!”
她的眉毛跟着她的声音高昂起来,手一甩来拉兰若,却抓到她自己的鞋子,只好悻悻地撒手。
兰若想把鞋子换只手,才想起手里还握着那块很美的石头,于是朝她一递。“这个给你。”
糖果接了过去,芦苇也不要了,任它顺水漂走。
她拿着石头看来看去,脸上笑得越来越……甜,侧头问兰若。“为什么给我?”
兰若只看她一眼就低下头,假装找水里的卵石。
“很漂亮,我以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石头,嗯……它很蓝,跟天空一样颜色,有时候,我觉得你不像其他镇子上的女孩,她们爱生气爱哭,可是你的心胸就跟蓝天一样,哪怕像今天这样很多云,还是很蓝很……”他又抓了抓头,垂得脸都看不到了,“很宽广。”
为自己的话害臊的少年,从缓流的水面看到被他夸着的女孩露出了最最动人的笑容。
那是被层层花瓣互相绊住的茶花,在不经意的碰触下灿然绽放。
兰若看着水面挪不开眼睛,那一刻,他知道了什么叫做“不舍”。
他们走到洱海边,风变大了,糖果站得离兰若很近,他们并肩站着,眺望海面上渔船的点点白帆。
兰若觉得手背上的皮肤变得格外敏感,对每一次擦碰都感受得分外清晰,风吹得更大的时候,他垂落的头发会飞向糖果,和她长长的鬓角缠在一起。
他看得太出神,手已经抬了起来,就要摸上糖果的头发。
可是糖果一看他,他马上红着脸转过头,完全控制不了自己,而且同时把忘记了的烦恼全部记了起来。
既然糖果说经卷的事没问题,那么就是……“渐情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藏你那。”
“不可以吗?”糖果一下子不对劲了,“不藏我那藏哪?你那里?”
兰若奇怪地说。“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省的你老惦记她!”
“啊?”兰若莫名其妙,“我哪惦记她了,你不想帮她就直说。”
糖果手一伸。“鞋子还我!”
兰若把鞋子往自己背后藏,自己也搞不懂自己在干嘛,对着糖果喊。“不给!休想穿着鞋回去!我光脚你也得光脚!”想了想,好像理由不够充分,又喊。“陪我!”一起光脚走回去才算公平!
糖果平静下来,问他。“陪你?”
被她好似不屑的表情压了一压,激起了兰若少见的英勇。
“对!就是陪我!不敢吗?”
糖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笑,大声问。“不是我不敢,怕你不敢!光脚走回去你敢吗?让我陪你你敢吗?永远你敢吗?”
兰若的脑子基本在听到勇气被质疑后就暴走了,光脚有什么敢不敢的!他比糖果还要大声的吼回去。“敢!少小看我!我敢你要怎么样?”
糖果没有再吼回来,她忽然很温柔地冲兰若笑笑,说。“好啊!说好了。”
“呃……”刚刚有说好什么事吗?
兰若忍住频繁地抓头的冲动,可俊俏的脸已经跟笨驴子的相差无几了。
糖果招呼他。“走吧!”
“哦……”想不出所以然,兰若顶着驴子的脑袋瓜追着糖果。
“都要吃晚饭了,饿死我了。”
“你中午没有吃吗?”
“你以为要怪谁?害我饭也吃不到!啊!我要一个人吃掉所有人的饭菜!连刷锅水也不留给你们!”恶狠狠地。
“……惨了!”
“……”
“不惨吗?干嘛看我?”
少女的笑声顿时好像悠扬的牧笛,在清风伴送下,与满天晚霞。共飞!
多云的傍晚,夕阳把云和海一起点着了,蔓延成半边燃烧着的世界,铺开这秀丽之国难得壮美的画卷,走在里边的人,满身满心都是热的。
等回到镇子里,兰若的肠子都悔青了,两个人赤脚倒不算太奇怪,镇子周围很多渔民猎户,多半不穿鞋,可是!见到他手里的绣鞋,人人都露出明白了的表情,还似笑非笑地看他们。
他自己都不明白!他们明白什么啊?对此糖果倒是很坦然,该怎么走路还怎么走路,偶尔见个把人把兰若盯得狠了,她就半笑半不笑地看过去,对方立即逃之夭夭。
于是对话变成了……
“你、你穿上鞋吧!”躲躲闪闪支支吾吾。
“不,我答应你要陪着你光脚的!”理所当然毫无转寰!
“女孩脚细,不比我皮粗肉厚……”委曲求全万分无奈!
“我又不是普通女孩,别把我跟她们放一起比。”坚持不懈死不悔改的。
“可是,你还是女孩呀!”苦口婆心啊!绝不放弃。
“你自己都说我跟她们不一样,不算数的?”牙尖嘴利倒打一耙!
“……”败北了。
更加凄惨的是,他放在大青树下的鞋子不见了,难道要光着脚,提着糖果的鞋子进去吗?兰若仿佛被天打五雷轰了……
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