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糖果在的话,她会怎么办?
兰若去了镇子里,找了心肠最好的一个医生施大夫,要他出诊。兰若身上从来就没有一个铜板。
施大夫一听是个小姑娘被打了,马上收拾东西跟他走,一路上问怎么被打,伤得怎么样,少年人最是单纯,几句话下来,整个事情也被施大夫知道了,听了就摇头叹气,好似他知道什么秘密,又不能对兰若说。
等回到教室,伽蓝和几个少年果然救了渐情出来,把教室门窗都关得严严的,还放了杨中在外边放风。
杨中开门让他们进,伽蓝就迎了上来。
施大夫问道。“那苦命的小丫头在哪?快给我看看。”
渐情坐在角落里,还在哭,大夫给她看病的时候,伽蓝拉着兰若问。“你见糖果了吗?”
兰若摇头,“不知道。”
伽蓝焦躁地抱怨。“找她的时候找不到,平时到处晃!真是的!”
“她……拿了我默的经文出去的。”兰若看了眼渐情,她也正向他看过来,碰上立即转开眼,死死咬住了下唇。
兰若不太舒服,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伽蓝把自己的事都给忘了。
伽蓝听了兰若的话,才想起来还有相比更严重的事,他转身猛踢了一下桌子,待所有人看时才不自在地辩解。“糖果不在,渐情身上的伤药要怎么擦?”
渐情低着头不说话,周围的少年们面面相觑,脸皮薄的早就开始红了……
施大夫说。“都是打的伤,打得狠了点,不过倒是没有伤筋动骨,不碍事,这个药你们拿给糖果,让她给擦就行了。”
伽蓝赶忙过去拿了施大夫手里的瓶子,杨中在这时候开门,探头进来说。“夫子回来啦!”
他才说完,就听见蔡夫子的声音。“杨中,你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在里边看书?”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渐情哭出一声,小七忙着爬窗,伽蓝站到施大夫前面,把他和渐情都挡住了,兰若则和他们相反,他硬着头皮往门口走。躲怎么躲得起来,不如直接跟夫子求情,请他放过渐情,不要再罚了。
可还没站出去,杨中的一句话就把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奇怪!郑大人也来了,还有念光陪着个披红袈裟的和尚,看着倒是比他还年轻,兰若你认识吗?”
红袈裟难道是随便可以披的?大唐不清楚,可南诏的每一件红袈裟都是王亲赐的,兰若和伽蓝认识的人里,有红袈裟的只有崇圣寺住持,他们的师父。念空!
兰若站在当地,别说走出去,呼吸都吓停住了!
本来就怕,从小被师父手里的戒尺教训了无数次,早就怕得要命了,还不用说昨天误把经卷烧了的事!简直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杨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虽然不大明白,不过兰若的畏惧倒是看清了,立即来了勇气!夫子再严厉,也比不上糖果的威胁呀!他关了门,仍旧站在门口,把门将军一样,打定主意不放人进来,随口乱说。
“糖果说运动会赢了有奖品,所以他们都操练去了,我肚子疼,在这……”
肚子疼应该去茅厕,在这里随地大小便吗?杨中自己发现问题,直了一下脖子,马上理直气壮地说。“刚刚没憋住!”
蔡夫子难得地和郑回大人露出了一样的表情,也是其他所有大人的表情。惊愕!不过蔡夫子可没机会观察到,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自己的学生做出这种事情来,简直不能原谅!何况那孩子脸上还一脸正气,好像他做了多了不得的大事!
蔡夫子的火气以堪比风暴的速度汇集。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老大人朗声大笑起来,“智清大师,这便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做便是做了,承认起来也毫不含糊,质朴无华,倒显纯真!”
郑老大人不比常人,他对南诏的功绩要是书写下来,不会比他替先王写的“德化碑”碑文逊色,那是将一生献给了南诏的德人,更是南诏人民尊崇不亚于僧人的人物,位高权重,又深受王器重,他的话,南诏王也要恭谨聆听,何况是这些人。
蔡夫子的暴风骤雨立即化为绵绵小雨,温柔无比。“您说的是,就是在大师面前说出来未免失礼,这是我的教育不当,自当责罚。”
经常来看望兰若和伽蓝的念光,他陪着的,其实不是念空,堂堂崇圣寺住持,南诏国国师,怎么也不可能像兰若想的那样,亲自来。
智清大师来自大唐,来南诏弘法,前一天接了南诏王亲赐袈裟,今天一早便由郑老大人陪伴,到与苍蓝书院一街之隔的大慈寺接任住持,念光几天没来,兰若和伽蓝又不在寺里,所以一点也不知道这事,差点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这时没听见师父的声音,倒听见陌生的温和宁静嗓音说。“善哉、善哉!知礼而明德,修德而参性,但若刻意为之,反不如循循诱导,让他自我参悟得好。”
一席话理智而包容,全不是师父那样的威严不容冒犯,要不是还没稳住心跳,兰若倒想出去看看这个智清大师。
“还不快快跪下!多少人求智清大师一句话都求不到,今天且看在郑老大人和智清大师的面子上,不予你计较,教室是读书修身的地方,岂可……”蔡夫子厉声教训着杨中,犹豫再三,仍然气得咆哮道。“岂是你抛洒粪便的地方!”
话说到这里,教室里的人已经放下心来,外面的铁定不会进来了。
心情放松,兰若差点笑出声,他后面的伽蓝早已漏了气,自己捂着嘴死忍,就连渐情带泪的脸上也浮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兰若看看那边窗户,小七等几个已经爬走了,也好,不然还不知要笑成什么样,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蔡夫子又教训了几句,碍着旁边的两个大人物,不知道忍了多少话回肚子里,吩咐杨中自己弄干净,又叫他一会把兰若和伽蓝找回来,便领着一行人进去了。
杨中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膝盖进来。
“你们要怎么谢我?”真是难得的得意啊!
兰若和伽蓝对视一眼,默契上前,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大人随机应变、英明神武!”
“气质如兰,品性高洁!”
兰若白了弟弟一眼,杨中就跟寺里的钟一样,好听点那是敦厚善良,难听点就是五短加蛋白质,哪里跟“兰”有关系了!伽蓝肯定又乘机对自己进行打击报复。
杨中听得那个美呀!冷不防被他们架住!
“说!什么主意想不出来,偏要说在这里拉屎!你恶心不恶心?”
“是想出来的,还是你真的想……”
兰若的话提醒了杨中,落入魔掌还是速速逃离得好!他干脆接了兰若的话凄惨道。“是……我就是肚子疼,恐怕坚持不住了!”
兰若和伽蓝立即青着脸放开他,并默契地各退三步。
杨中还没来得及跑,施大夫用大夫专有的速度上前,“啵”地塞了一颗药丸在他嘴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自觉地咽了下去。
施大夫笑道。“这个啊!治闹肚子最好了,立即见效。”
杨中摸着喉咙战战兢兢地问。“只治拉肚子?”
“嗯!”施大夫肯定地点头,等杨中松了口气才补充。“就是有点副作用,会几天都不想去茅厕。”
杨中石化了,化为了一口钟。
渐情“咯咯”地笑了几声,兄弟俩都看她的时候,她先看了兰若,再看了伽蓝,忽地又哀伤起来。
兰若心里打着小鼓,先前可不是故意骗她,不好解释而已,看现在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发现没有,要是没发现,自己去赔礼道歉,倒搞得尴尬,于是站在原地没动。
伽蓝早跑过去安慰她,施大夫收拾着他的药箱子交待。“记得上药,有些地方要仔细点,伤好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吃姜,容易留疤,你的事情,我会跟蔡夫子谈谈,尽点力,不过他以前也不听劝,唉!”
渐情的脸色更加不好,伽蓝莫名其妙看着。
“你们说的什么?蔡夫子以前也关人打人吗?”
施大夫走到门口说。“你们不知道,这事你们也别瞎掺和,该念书就念书,别帮倒忙。”
他这番话泼了伽蓝一盆冷水,满腔热情要真帮了倒忙才后悔莫及。
施大夫走后,杨中一拍脑袋。
“夫子要你们过去!别去得太晚又害我被罚!”
伽蓝跳起来。“渐情怎么办?”
“从后面窗子去糖果屋里!”兰若早就想好了,但愿夫子没发现人不见了。
于是小队人马贼兮兮地出发,绕了远路,贴着墙根,还好糖果总叫嚣“新鲜空气”,人虽然不在,窗户倒大大开着,方便了他们。
把渐情安顿好后,杨中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