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殊走后,我按照她的交代,将素白帕子放于水中,那墨黑色的字迹缓缓的浮于帕子上。我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过去,方知当日是怎样的情景。
姚老狐狸利用鄞城的****将我囚于姚府内,让我与外界完全断绝联系,只是为了夺取郑记洋行。志恒在信中交代,姚老狐狸是拿着当年父亲和迟伯父叛卖军火的证据去威胁父亲交出郑记洋行。当那些铁铮铮的事实放于父亲的眼前时,父亲已是百口莫辩;他别无他法,只能忍痛割爱,让出郑记洋行来保全自己。
虽然姚老狐狸向来对郑记洋行虎视眈眈,但我却从未料到他还有这样的招数。我痛恨我自己,怎会如此大意去相信姚御风,相信他会拼了命去保护我,保护郑记洋行。我错了,因为我连父亲最重要的郑记都保护不了。
知道父亲与迟伯父叛卖军火的事,除了梁叔和奕轩,便是姚御风。以梁叔和父亲多年的交情断然不会与姚老狐狸相互勾搭来陷害父亲;而奕轩,他为了我连深仇大恨都可以放下,他若是想报复,只会拿着刀枪去拼命,决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姚御风的嫌疑是最大的。
我想着先前的种种场面,双脚软软的,只需一踩空,整个人便会摔了下去。我扶着紫檀木椅的手柄,坐落于上。我的心异常的沉重,不停的往下沉,像是跌入无底深渊一般,冷冷的绝望了。我开始问着自己,问着那个迷糊的自己:你还相信姚御风吗?你还爱姚御风吗?
我紧紧的抓住紫檀木椅的手柄,紫檀木上的油漆已被我那锐利的指甲抓花了,我看着手柄上那乱七八糟的痕迹,又看了看那血淋淋的手指。血滴不停我往下掉落,一滴两滴,掉落在我那浅蓝色的长袄上,开出一朵朵艳丽的小花。
我的心很痛很痛。原来,我是多么的愚蠢,姚御风怎么可能会爱我,他只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他联手他父亲夺了郑记。姚御风,我恨你!
我将那条素白帕子从水中捞出,摊在我面前,双眼直直的看着帕子上的字迹久久不能移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黄昏时分,面前那条素白帕子也干了,上面再无任何墨迹。只是墨迹褪去,我心头的恨意却未能跟之而去。
我拿出火柴,轻轻一划,只见那幽蓝的火焰之光轻轻摇曳着。我将手中的火柴轻轻地抛于那丝帕上。丝帕子慢慢的烧开,火慢慢的蔓延着。我凝视着火焰,直至脚下的地毯子也开始冒出烟雾,我才伸出手,去触摸那火焰,刚开始暖暖的,可是我的心却是冷冷的。当火越来越大时,我的手便是越来越痛了,我就是要记住此刻的痛,记住此刻的教训。
我不会寻死的,我要夺回郑记,这样才对得起死去的母亲。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我开始呐喊着,求救着,终于惊动了外头的人,在火还没蔓延到床榻时,火已被浇灭了。只是我的手已经被烧得不成样了,我看着那只被烧伤的手,竟感觉不到痛,因为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我的心痛了。
数日未谋面的姚御风得知我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的从外头赶了回来。他踏进玉阁之时,大夫已被我包扎好了。我举起那缠着白色纱布的手,笑了笑,对着姚御风说道:“这只手再也不能洁白如藕了,大夫说会留下疤痕。”
我说得异常的轻巧,只是此时此刻的姚御风,他还会紧张吗?不,他何曾紧张过?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一切都只不过是为了取信于我。
大夫见姚御风前来,连忙说道:“大少奶奶的手是深度烧伤,老夫会尽力为大少奶奶医治的。这些天,切勿碰水,不能吃辛辣的东西,记得按时吃药。如果发痒,就那些冰块敷一敷吧。”
大夫交代完毕便走了出来,一旁的丫鬟家丁也跟着退了出去。姚御风坐于床沿边,他满脸胡须,狼狈不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紧蹙的眉头问道。
我看着他一脸惊张的样子,嗤笑一声,扬起那没被烧伤的手,狠狠的刮了下去,“姚御风,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姚御风悲痛欲绝的看着我,忽然将目光落于我那受了伤的手上,痛惜的说道:“小倾,你何苦作践自己。如果你想兴师问罪,直接来找我便是了。”
“呵呵!找你?你说我该怎么去找你?我踏得出这个牢笼吗?我若不这样作践自己?又怎能见着你。”我大笑了一声。没错,我烧伤自己只是为了见到姚御风,现在的我就如断翼的鸟儿,怎么可能飞出这座金碧辉煌的姚府呢?我若不烧伤自己?姚御风怎会前来。我张开冰冷的眸眼看着姚御风,怒骂道:“姚御风,你无耻,我苏暮倾算是瞎了眼了。”
“小倾,对不起!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我保不住郑记洋行。我辜负你对我的信任。”姚御风低着头说道。说完他便扬起手,不停的刮着自己的耳光。
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异常的刺耳,我怒吼着:“够了!姚御风,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不用继续演戏了。”
姚御风不理会我的话语,继续抽打着自己。嘴里喃喃的重复着那些话语。我紧闭着双眸,静静的听着那刺耳的声音。
“风儿,你在做什么?”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缓缓的睁开眸眼,看着前来之人。“真好?一个人没有对手戏,如今来多一个,正好演一场对手戏。”
来人疾步走至姚御风的跟前,伸手阻止姚御风。姚御风看着前来之人,唤了一声:“妈妈。”
没错,前来之人便是姚御风的亲身母亲,我唤了五年的‘妈妈’。如今我却再也唤不出‘妈妈’二字了。
她伸出手狠狠的刮了姚御风一掌,骂道:“你还想包庇他包庇到什么时候?你解释呀?”
我从来都没想到,这位和蔼可亲的人,今日竟会在我面前,出手打自己的儿子。只是她的话,让我醒悟了。是我错了吗?我看着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姚御风红肿的脸上挂满了忧虑,迟迟不言。她看了姚御风一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小倾,你误会风儿了,他也是无可奈何呀。”
“无可奈何?他的无可奈何就是夺了我们苏家的一切。”我怒吼着,因为她的话激怒了我。
“小倾,你错了……”
“妈妈,让我来说吧!”姚御风终于撇去满脸的忧虑,抹去了嘴角的血丝,拉开那些陈年往事:“小倾,你还记得当初你被绑架之事吗?”
绑架之事?那是姚御风离开姚家后发生的事情,这件事算是我生命中一场噩梦,我怎会忘记呢?如今姚御风提起此事,想必此事定会跟他们姚家之人脱不了干系。
我点了点头,姚御风继续说道:“当初离开,我就想着过回平静的日子,一切都结束在那个时候。只是,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结束就能结束的。父亲知道我的决定,愤怒不已,他一生最贪恋的就是权势利益,少了我,便像是少了胳膊一般。所以他拿你来要挟我,当初你被绑架的事,便是他一手策划的。”
原来如此,原来那场无缘无故的绑票,背后竟有这么大的阴谋。我一直以为绑架我的人是姚御风,因为在那个山洞里面,我闻得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那是属于他的香气。如今他告诉我,绑架之人是姚老狐狸,我心中的疑虑不由得加深。
我看着姚御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山洞之内的人是你吗?”
姚御风看着我点了点头,“为了你,我只能答应了父亲的要求。尔后我把昏迷的你带到山洞中。一来是为了顺理成章,二来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想着能跟你单处相处也是好的。”
这便是姚御风所说的迫不得已么?只是如今,我还能相信姚御风吗?
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咬着牙根说道:“这些年,他一直拿着你去威胁风儿,要风儿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风儿实在没有办法了,鄞城的****也是他一手策划的,那些土匪也是他引进来的。他说,如果风儿不配合,就让你死于那些土匪盗贼的手中。所以风儿只能……只能交出那些证据,他便拿着那些证据去彻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妈妈说得咬牙切齿,我满心惊惶。我知道那个“他”就是姚老狐狸,原来一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会做出这样祸害无辜的事情来。不过以姚老狐狸的心狠手辣,这一点算得了什么呢。
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揭开了,向来单纯无知的妈妈竟是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她泪流满面的说道:“我不能继续看着他去伤害别人了,所以我只能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小倾,风儿对你是真的,是真的。”
真的?何为真?我还能相信他们吗?
“小倾……”
姚御风唤了我一声,我回眸看着他。但是心却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再去相信他了,不可以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