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惬意的暖冬里,久久闻不得声的父亲派人前来接我前往苏家商议‘大事’。我知道所谓的‘大事’是指何事?父亲终于还是等耐不住了,我让他等得太久了,可是这样的父亲,我感到非常的陌生。一想到这些年来,一切一切把我推上仇恨尖端的事情,是由父亲一手策划的,我的心凉了一地。
姚御风拉起我的手,一副下定决心要与我共同面对的样态。如果说奕轩是王子,那么姚御风便是骑士,是守护着公主的骑士,可是这骑士太没用了,竟然公主受得满身伤。“小倾,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挣脱了姚御风手,笑笑的说着:“我只是回苏家,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你何须如此紧张。一些事情,还须我亲自解决,你也别太小看我的能力,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便是。”
任我如何劝说,姚御风还是一脸担忧的样子。他想做的事无人能阻,我又何尝不是。偏偏我又是姚御风的死穴。所以姚御风只要无奈的答应我。
姚御风对父亲派往前来的小厮说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若他敢伤我妻子半分,我姚御风穷尽此生也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姚御风我皱了皱眉:“姚御风,你未免太紧张过度。再怎么说,那个人是我父亲,不是别人,虎毒不食子。”
“小倾,我怕。”
“别怕,我们生死共存。”
我掉下那一句让姚御风安心的话,便与小厮前往苏府。连姚御风也意识到格局的紧张,或许这些格局的扩散,会超出我的想象范围。
走进苏府,父亲闭着眼睛走在放于庭院的太师椅上。冬日暖暖的光线落在父亲一头银发上,更显得银光闪闪。父亲一只手不停的敲打着太师椅的手柄,发出“叩叩”的声音。我看着这样的父亲,听着这样的声音,更加心烦意乱。
“你来了。”父亲终于开了口,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父亲。”我唤了一声。
父亲敲打着太师椅手柄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看着我,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显得暖烘烘的,可是看着父亲眼中的冷意,我却不由得打了冷颤。
“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父亲的平平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一丝愤怒的意味。
我微转了眸眼,微笑的问起:“父亲,你一直是小倾的父亲呀。”
父亲抓起太师椅旁的茶盏一挥,茶盏里滚烫烫的茶水全都浇落在我身上,紫砂茶盏摔落于地上。我看着这样陌生的父亲,被热水烫着的肌肤不由得痛了起来,心里的寒意却往下掉落,整个身子,我感觉不到是热,还是冷,亦或是冷热交加。
“你若还当我是你父亲,就不会帮助姚御风来夺郑记洋行。”父亲的语气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平平的,而是加深的许多,听起来更像是责怪。
“父亲,我没有。”我连忙辩解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去承认。
父亲拿起一旁的纸张,全挥向我的脸上,纸张的利角割伤我的脸,一丝丝痛意缓缓泛起。我弯腰拾起散了一地的纸张,看着上面的内容,惊慌注满了整个心头。姚御风果真真是要把苏家逼上绝路。他居然勾结姜记来对付郑记,整个鄞城,孰人不知姜记是郑记的竞争对手,如今他利用姜记来对付郑记,不就为了让郑记洋行出现金融危机,他可一并吞下郑记。
“苏暮倾,你说说,你这半年多来,你在做些什么。姚御风依旧完整无恙,沈漪云依旧活在世上,郑记洋行的危机一天比一天重。你跟姚御风却继续你侬我侬的过着。苏暮倾,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非要看着苏家跨下,你才安心吗?”父亲指着我手上拿的纸张,咄咄逼人的说着。
是啊,我在做什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真想一头撞死在父亲的太师椅上,可是我却没那个勇气,我没那个勇气死,也没那个勇气活。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实着让人痛苦,可是我却怎么也脱离不了这个世界。
“父亲,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全然无意的问着父亲。
“让姚御风死,铲除姚家。”父亲坦然然的说着,那声音竟是那样的可怕,死亡对他来说,像是一件家常事一般。
我摇了摇头,不停的往后退着。“父亲,我办不到……”我怎么可能杀了姚御风,那是一个爱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还有姚家,那里面还有一个我爱的人,我怎么可能办得到。”
听着我的话,父亲霍然的站了起身,走至我跟前,狠狠的刮了我巴掌。我的脸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无比激动的说着:“你办不到,你为了一个迟奕轩,你连苏家都不敢去保。我真后悔当初让迟奕轩认祖归宗,早知道在辛城的时候就得一枪毙了他。”
父亲的一席话,我不由得毛骨悚然,心中另一个声音不停的问着自己: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是我的父亲吗?是我心中那位慈祥的父亲,大义禀然的父亲吗?为何如今他是多么的不熟悉。
我将这几日藏于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打破这宁静的生活,可是今时今日,我已无退路了,再往后退便是万丈深渊。:“父亲,你为什么要陷害迟家,你为什么要伤害奕轩,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美好的一切,你为什么要把我逼上这条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你终于说出来了,我一直想着,你会什么时候来找我,可是你却迟迟不来,既然你不来,我就只好找你了。”
原来这一切,父亲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我实着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迟家跟苏家关系向来紧密,父亲跟迟伯伯向来称兄道弟,为什么最后是父亲整垮了迟家。陆江达设计陷害父亲,父亲设计陷害迟伯父。他们之间关系亲密无间,称兄道弟,背后却是一刀又一刀,一枪又一枪。这个世界果真如此可怕。
“哎~”父亲叹了一口气,负手背对着我,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小倾,父亲也是无可奈何呀。”
“你们都有千万个理由说自己逼不得已,说自己无可奈何。可是我呢?我该怎么说,我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的苦与痛。父亲,这样的人生,我实着不敢面对。”我怒吼着,将这些日子里,心中愤怒,歇底斯里的喊了出来。
父亲放下负在身后的手,回头看着我,满脸深皱的纹路就像是一朵初初绽放的秋菊一般。“小倾,当年陆家设计我一事,迟一凡是参与其中,这一切都是迟一凡的诡计。他挑唆陆江达对付我,看着苏家跟陆家争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迟一凡是想坐收渔利。我一把火烧了陆家。陆江达一死,迟一凡跟陆江达合作的所有生意皆归迟一凡所有。无论苏家与陆家那一边败落,迟一凡都是最大的得意者。”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父亲,迟伯父那样与世无争之人,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心中的疑惑又被刷上一层。“既然父亲你如此清楚?那又为何要一把火烧了陆家。”
父亲‘呵呵’的大笑着,“当年情势如此惊张,我怎么会料到这一切都是迟一凡指使的。若不是六年前,我前往北平,遇到了跟在陆江达身旁的韩铭,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这样的事实。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苦笑着:“所以你设下陷阱让迟伯父往陷阱里跳;你勾结姚御风,让姚御风对付迟家,而你才是真正的主谋。”
“小倾,我想平息这一切,可是我平息不了。看着你跟奕轩的日益增进的感情,我的心就慌了,若是你嫁进迟家,那么迟一凡定会用你来牵制我,我决不会让迟一凡掌握苏家的。”父亲边说着,边伸手抚摸我那深痛的脸颊。怜惜的说着:“小倾,对不起,刚才我太激动了。”
我抓住了父亲的手,眼里皆是雾气弥漫,悲痛欲绝的问着:“既然迟家已惨败在你手上,那么你为什么不让大家平静的过日子,非要步步为营的逼着姚家,逼得姚家无路可退。奕轩已经没有了一切,你又为什么非要斩尽杀绝不可。”
“姚御风是爱你的,当初你执意要嫁给他,我答应你,也是看在他对你的执着。可是,小倾,父亲错了。一个人在金钱权势的勾迷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姚御风也是如此。我若不步步为营,那么姚家便会吞下苏家。姚御风不是省油的灯,我就是太大意了,今天的苏家才会摇摇欲坠。”
原来连父亲都看得出姚御风是爱我的,可是我却看不出来。因为从头到尾我一心只记挂着奕轩,身旁的人与物,我全然不理。只是情,在权力财势下,不过是一种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
“你在辛城放过迟奕轩,让奕轩回到姚家。不过是想让奕轩跟姚御风为了我起争执罢了。我跟奕轩在你的手中不过就是一颗棋子。只是父亲,你千想万想都想不到,奕轩会为我放下一切,乃至仇恨。”我愤愤不平的说着,父亲的心就如财狼,如此可怕。
“小倾,父亲错了。无论如何,为了苏家,为了你母亲,你一定要与父亲共同进退。”父亲哀求的说道。
我想说,父亲我办不到。可是我却无法说出口。我只能缓缓的点了点头,因为我姓苏,我是苏暮倾,是苏家的血脉。
可是我怎么下得了手,如今的我,要用什么去对付姚御风,对付那个爱我如生命的男子。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选择不做苏暮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