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跟妈妈回到酒香四溢的大厅之时,爸爸已经抱着辞予跟一帮友人正谈笑风生。姚御风站于沈漪云的身侧,见我与妈妈前来,便走至我面前,对我温柔宠溺的笑着,含情的眸子闪闪发亮,纤细的五指轻轻的捋起我耳际边的乱丝放置耳后,轻声的问着:“方才去哪里了?”
我抓住他的手,含羞的看着四周之人,轻轻的说道:“刚及妈妈交代了一些事,便前往办理,此下事已办完了。”
我一语完毕,卫镜涵已经带着秋瑾走了进来,眼看着这样一对璧人,男才女貌,却未料到,他们只不过是貌合神离。卫镜涵带着秋瑾经过我的身侧,向爸爸妈妈行了一礼,便和御风道了一声喜,尔后回归座位上。秋瑾依旧是一脸冷意淡然,卫镜涵却是满脸笑意延绵,嘴角那一道曲线永远挂于其上,去也去不了,只是这样满面笑意的卫镜涵,他的内心是否也是如此。
早坐于一旁的姚御翔,此时已带着陆明绮款款走至我与姚御风跟前,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御翔跟明绮在这向哥哥道喜了,恭喜哥哥喜得麟儿。”
姚御风笑了笑,道:“二弟客气了,哥哥也祝二弟与弟妹早生贵子。”
明绮盈盈一笑,轻行一礼,“承哥哥吉言。”说完,便挽住了姚御翔的手腕。
御翔轻轻的拍着明绮的手,体贴的问道:“可是累了。”
明绮轻轻摇动着头,说:“我不累。”
一旁的沈漪云见我们这边如此热闹,便走了过来,笑意布满了脸颊,就如春日里百花齐放般灿烂,“早些日子听说绮妹身子不适,一直想找机会前往探望,怎无奈漪云身子骨柔弱,产后迟迟未得痊愈。今日见绮妹,脸色红润,我一颗挑起的心终于能安稳的放下了。”沈漪云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的望向我。
我扑哧一笑,“漪云妹妹果真真是忧民忧国忧天下,若漪云妹妹身子骨不是这般的弱不禁风,想必便会有一番作为,巾帼女英。只可惜,上天如此不逐人愿。”
沈漪云清瘦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并未言语。身侧的姚御风呵呵的笑着,打破了此刻的宁静与尴尬,说:“漪云,你可别想多哦;小倾,这张嘴有时候连我都说不过她,不过她若是再这般伶牙俐齿下去,看我怎么饶过她。”
我娇嗔一笑,轻打了姚御风的肩旁,害羞的说着:“你讨厌。”
明绮莞尔的笑着,“云姐挂心了,我很好,只不过是前阵子着了凉;不过好在御翔的悉心照顾,此下身子已经好多了。”明绮说完,感激的看着姚御翔,姚御翔裂开嘴,嘴角一个温柔的弧缓缓的蔓延着,他们的眼神都流动着盈盈发亮的波光,彼此间的默契,无法用言语代替。
我看着他们之间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在脸上,曾几何时,他旁边的那个人,不是她,而是我。我想哭,可是却哭不出来。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奕轩会如此对我。可是我坚信眼前的人不是奕轩,他只不过是姚御风的弟弟,姚御翔。我的奕轩,他已跟着我们之间的誓言,埋葬在滚滚的北江水中。
一想起奕轩,满心的伤痛,那些都是我和奕轩都回不去的过去。无论我怎么想,怎么盼,时光都不可能倒流回已经。若是时光倒流,也不过是历史重演,那样的历史太惨痛了,我无法再去面对这样的历史。
“小倾,小倾……”姚御风在一旁唤了几声,我方晃过神来。我看着姚御风,眼角一颗泪水差点掉了下去,我极力的夹住它。
姚御风紧紧的握住我的手,说:“小倾,宴席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我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好。”心里却不停的告诉自己,苏暮倾,你振作一点,绝不能乱了阵脚,世上再无迟奕轩了,你要好好的活着,就算死,你也要死在敌后。
宴席间,爸爸坐于主位,妈妈朝着爸爸的右侧而坐落,紧接着是姚御风和我,沈漪云依次坐于我身旁。二娘则坐于爸爸的左侧,紧接着是姚御翔跟明绮,卫镜涵跟秋瑾伴随坐落。如此一来,秋瑾跟沈漪云临位而坐。我看着脸上无一丝色彩的秋瑾,若是她还是以前的秋瑾,那么今日的宴席便会上演一场轰轰烈烈的游戏。只是,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游戏,再也上演不了了。
我看着眼前一桌的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姚御风为我舀了一碗旋覆花汤,我喝了几口,便觉得满嘴苦涩,再也喝不下去。
许是此间的我的一举一动全被妈妈看着眼里,妈妈关心的问道:“小倾,怎么啦?”
我轻声的答道:“妈妈,我没事,只是胃不舒服。”
“可是昨晚又着了凉。”姚御风担忧的问着。
我正想回答,可是却被明绮打断,明绮一脸羡慕的说着:“大哥对大嫂如此关怀至极,实着让人羡慕,不过,不知大哥对每一个人是否皆是如此。”她一边说着,还不忘了看向沈漪云。
沈漪云刚舀起一勺汤,却因明绮的一句话,手微微一颤,勺子里的汤水轻溅了出来。沈漪云看着明绮,继而展开如花如月的笑容,“御风向来如此,对任何事物皆是一视同仁。”
姚御翔淡然一笑,对着明绮说着:“你何时会使这小性子了,怎么我不知道。看来我今日也该做二十四孝丈夫了。”说完,便夹了一块奶 汁鱼片放置明绮的碗中。
我看着明绮碗中那块未去皮的鱼片在明亮的光线下,竟有一丝亮意擦过。眼角的余光瞥向厅外,方看清,早前弥漫于天际边的阴霾早已散去,此时,阳光高照,柔和的光线已经透过窗户,伸进屋内,大厅内一派明亮。
见于眼前这番景象,二娘笑呵呵的说着:“老爷,大姐,所谓的合家欢乐,便是如此。这些年来,老爷和姐姐的心愿终于得以实现了。”
爸爸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一旁的杯子,站立起来,一饮而尽,哄堂大笑着,“我姚德仁的两个儿子,皆是我的左右臂,此下有他们帮我,我就像是如虎添翼。南有卫首富罩着,北有苏大权护着,此下,整个鄞城,谁敢与我姚家作对。”
爸爸一音落下,妈妈慢拉着爸爸坐下,“老爷子,你又何须如此大言不惭呢。我们不求其他,只求姚家一家安稳。”
“妇道人家,你怎知为夫心中的宏图大业呢。”爸爸看着妈妈,开心的笑着,脸上的皱纹缓缓靠拢,像是一朵绚烂盛开的菊花。
我从未见过爸爸如今日一般高兴。我举起酒杯,嫣然一笑,“那小倾在此,祝贺爸爸的宏图大业早日得以实现。”我一语完毕,满席的人皆举起酒杯,对着爸爸恭贺道。
宴席间,卫镜涵不停的为秋瑾夹菜,他夹什么,秋瑾便吃着什么,从头到尾都未吭一声。大家皆看着眼里,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说破。当卫镜涵给秋瑾夹了水晶虾仁时,我正想阻止,却被姚御风按住;他是不想让我破坏了此刻的其乐融融的气氛。可是秋瑾向来对海鲜过敏,一吃到海鲜便会满身犯痒,卫镜涵不知,想必秋瑾从未说过。我看着秋瑾一口一口的咬着虾仁,一颗心硬堵在胸口处,一口气迟迟喘不过来。
这场合欢宴,表面上其乐融融,一家欢乐。其实背地里不过是各怀心事。我越来越觉得姚家像是一个大戏台,姚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大戏台上的主角儿,自欺欺人的表演着,不知只是为了取悦观众,还是为了取悦自己。
姚家的合欢宴一直闹到黄昏,宾客才缓缓离去。当卫镜涵带着秋瑾辞别爸爸妈妈,踏出姚府之时,一弯月牙儿已经带带挂于天际边,它像是一朵白花梨花,绽放在宁静的秋夜中。今晚的夜空异常的宁静,没有星光斑斓,没有璀璨夺目,唯有几片乌云,时不时的遮掩着月牙,月色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我看着离去的他们,撒脱了姚御风紧握着的手,跑了出来,唤住了他们:“镜涵,秋瑾。”
卫镜涵的手紧紧的牵住了秋瑾,我想起了当日我跟明绮去放风筝时,明绮告诉我,断了线的风筝便是失去方向。现在的秋瑾不正是那断了线的风筝,不过,还好有一个卫镜涵能当她的方向。
“暮倾,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但是什么都已不重要了。”卫镜涵的眼眸就如那朦胧的夜色一般,此前那一缕缕挂于脸上的笑容已经散去。
“可是……”我不忍心看着秋瑾这样下去,也不忍心让卫镜涵陪着秋瑾这样活下去。他们本该是能幸福的人,可是如今却是不幸福。错的时间里遇见对的人,那便是一生的折磨。
“暮倾,都回不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卫镜涵的话,像千万根银针一般,深深的扎入我的心。他带着淡然不语的秋瑾,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我冲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喊道:“不要让秋瑾碰触海鲜。”此时的月色异常的朦胧,我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卫镜涵微微一颤的身子,一颗心直坠入谷底。
我不知道姚御风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他紧紧的将我搂在胸前,我的泪水不停的落下,打湿了他的衣襟。原来,我们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