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家到底是大富人家,虽然姚御风坚持不为辞予办满月宴,但是爸爸久经世事,莫测高深,怎么会如姚御风所愿。既然满月宴办不成了,便借着辞予的满月办了一场合欢宴,这样一来,对整个姚家的亲朋好友也有得交代,也不用让他人看笑话,同时也可挫挫姚御风的势气,说到底,姚家的掌权人还是爸爸,若姚御风想要掌握姚家的大权,还得等他百年之后。这样一石二鸟之计怎么能难倒久经商场尔虞我诈的姚德仁。这些年来,爸爸虽然偏爱于我,但也少不了苏家的关系,只是如今他姚家已跟苏家旗鼓相当,还计谋着夺取郑记洋行,对我的态度已大不如从前。脑海里不停盘旋着过去那些惺惺作态,假情假意的画面,我便觉得满腹的恶心。所谓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便是如此。整个姚家,亦或是整个世界,唯有一个姚秋瑾对我最真实。只是不知秋瑾,是否对我依旧如故。
虽然这一日,没有锣鼓喧天,没有鞭炮齐鸣,没有载歌载舞;但是姚府内,依旧是灯火辉煌,济济一堂,喜气洋洋。大厅内,爸爸跟各位世伯世叔们畅聊着昔日往事。卫镜涵带着秋瑾一来便被姚御风拖到了书房去,两个人神神秘秘的像是在商讨些什么。
秋瑾站在前厅外楠木围绕的栏轩边上,看着天空。今日的天空一片死寂般的灰沉,虽然姚家张灯结彩,但是也遮掩不了天空底下的阴霾。秋瑾的脸便如那阴霾的天色一样。我正想走至秋瑾的身旁而去,妈妈却先了一步来到秋瑾的身边,对着秋瑾低叙几句,便拉着秋瑾往我这边而走,在经过我身侧时,轻声的说了一句,“暮倾,你也一同前往吧。”
我漫无目的跟随妈妈和秋瑾走着,我想不清妈妈带着秋瑾前往何处。整个天空渐渐阴霾下来,我的心情异常的压抑,仿佛今日的姚府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整颗起伏不定的心迟迟不能安定下来。最终妈妈带着秋瑾站在锦阁的门外,秋瑾一脸疑惑的看着妈妈,想要从妈妈的脸上寻求答案,但是妈妈却是迟迟未给她答案,只是推开锦阁之门,走了进去。
锦阁里,一切如故,未见一丝灰尘;秋瑾环视着锦阁的一切,一脸淡然,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妈妈不理会我们,自顾自的往软榻走去,坐落在软榻上,抚摸着放于软榻上的玉枕,低声的说着:“瑾儿,你向来偏爱这玉枕,没有它,你便睡不下觉;可是如今,你亦连它也舍弃了。”妈妈一语说完,抬眸看着秋瑾之时,已经热泪盈眶。
秋瑾亦是如此冷静的看着妈妈,轻行了一礼,“母亲莫要担心,瑾儿一切安好,以前是瑾儿任性,如今瑾儿已为人妻,生活已经教会了我很多。以前是瑾儿不好,不过请母亲大人放心,从今往后,瑾儿定不会再叫母亲大人担心。”
听着秋瑾一番话,我的心凉飕飕的,直凉至心底里。她是在告诉我们,以前的秋瑾早已牺牲在金钱利益下了,此下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了灵魂,万事任人摆布的秋瑾,她没有血,没有泪,没有情,没有恨,她只是茫然的过日子罢了,这世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无关要紧的。
妈妈早已满脸泪水,痛苦的说着:“瑾儿,你在妈妈的心中永远都是孩子,妈妈愿意一辈子都为你操心下去。瑾儿,这个世间,美好的事物如此之多,你又何须为了一个‘情’字,断送了自己。你知道你这样妈妈有多难过,有多痛苦吗?”
无论妈妈多么伤心,说得再多,秋瑾皆是一脸淡然,没有任何表情,她从头到尾都是那一句:“母亲,我很好。”
可是秋瑾,你真的好吗?一泓温热的东西从眼眶里盈出,一直蔓延下去,直至嘴角边,唇上咸咸的味道,我方知,那是泪水。我走至秋瑾的身旁,拉起秋瑾的手,“秋瑾,原来你竟是如此执着。”
秋瑾冲着我淡淡一笑,唤了我一声:“嫂嫂。”
我仿佛看见了当日碧玉蔚蓝天下,唤着我‘嫂嫂’的秋瑾。只是如今想来,却是仿若隔世一般,当日的秋瑾已经不在了,唯一一个对我最真实的秋瑾已经死去了,眼前的她,不过跟我一样,剩下一副残壳而已。
妈妈突之即来的动作实着让我大惊,她跪于秋瑾身前,早前挽好的发髻已经松懈下来,犹如严冬初雪落地,但却更像是秋晨里的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一张挂满泪痕的脸更像是饱经沧桑一般,她苦苦的哀求道:“瑾儿,妈妈求求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看在妈妈求你的份上,你做回从前的秋瑾好不好?你看暮倾,无论她从前是多么的痛恨你哥哥,但是如今她亦能跟你哥哥双宿双飞,形影不离,瑾儿,你答应妈妈,答应妈妈,好不好?”
秋瑾连忙俯身欲要扶起妈妈,可是妈妈却是硬下心的想要让秋瑾做回从前,死死的跪在地上,无论我和秋瑾怎么使尽力气,都扶不起她。看着这样的局面,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痛着,我更加的痛恨金钱名利,若来生有得选择,我相信秋瑾会跟我一致,选择平凡家庭,过着平凡的生活,享受着平凡中那淡淡的幸福。
秋瑾终于还是束手无策了,她看着我,但是我却不知如何是好。她轻皱眉头,尔后便跪于地上,朝着妈妈叩了三个响头,说“母亲,我心已死。”说完,便起身逃离了锦阁。
秋瑾走得异常的匆忙,就连房门也望了关上。妈妈死死的盯着那未关上的房门,跌坐在地上,喃喃的说着:“暮倾,我已经失去我的女儿了。”
我看着门外yin霾的天色,紧紧的抱着妈妈,妈妈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着,冷意从她的心中慢慢的蔓延而出,我觉得妈妈的身子异常的冷,就连整个锦阁都灌满了冷意,妈妈冷冷的说:“暮倾,你去叫人订制一把锁吧,从此把这锦阁锁上吧。”
“妈妈,连你也要放弃了吗?”我怎么也想不到,妈妈寻找姚御翔寻找了二十多年。可是如今对秋瑾,就这样一把锁,锁住了锦阁,也锁住了她的心。
“暮倾,秋瑾是我生的,是我养的,她的性子我怎会不了解,她心已死,无论我们再怎么做,也不过是徒然,由她去吧,或许这样会是更好的结局。”妈妈说得非常平静,像是死坑里的水一般,平静无奇。
我怎么也想不到,秋瑾那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子,会演变成今日这番模样。可是这世事难料,谁也想不到,当日那个爱着迟奕轩可以连性命都不要的苏暮倾,今日里,竟可以放下一切的情与爱,跟着姚御风虚情假意。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妈妈,我跟姚御风的一切,我怕妈妈受不了这重重打击。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天底下,可怜之人竟是如此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