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姚府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是满心欢悦,笑意洋溢于脸上;唯有我,别人快乐,我不乐,但也只能忍着满心的不快,强颜欢笑过着日子。
玉阁窗外的樟树已经长得很高很高,树冠郁郁葱葱,覆盖着整个玉阁,为玉阁遮风挡雨,保护着玉阁的一景一物。晨曦的光芒照在一簇簇绿油油的叶子上,更显得闪闪发光。我仿若还能感觉到池宝就在我的身边顽皮的跳动一般,它时常因为我不理它,而缠卷着身子,躲在一旁的梳妆台下,可怜喵喵的叫着,引我注意,它的叫声异常的缠绵,跟别的猫不同,倒是学了我这个主人的固执,不管情况如何,都不放弃;只是当我回眸环视着这玉阁,我已寻不到我的池宝了,就如当初那个孩子一样。有些东西失去了,他就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无论你有多后悔,有多不舍。
我沉思于满心的悲痛中,以至于月嫂叫着我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大少奶奶,梁少爷前来找您。”
我回眸看着月嫂,恍神中,才清楚月嫂说的话。梁志恒前来找我,我自是深感意外;自明绮离去,梁志恒前来找我的次数屈指可数,上次找我,是因为哥哥想要见我。这次,想必也是如此。
我吩咐着月嫂:“请梁少爷进来吧。”
平静的日子终究是离我太远太远了,一场海潮怕似将要来临了,只是这次它的波度,我是否能接受得住,如果不可以,便让它把我卷走吧。
三年前,梁志恒那放荡不羁的性子,怕是再也难以见着了;眼神中的沉着稳定早已取代了先前的漂浮不定,一身银色西装着于修长的身上,更显得英俊潇洒,他长得异常的好看,长长的睫毛像黑色的小刷子,轻轻扇动着。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直让人深陷其中。难怪秋瑾会如此执着,怕似这鄞城中,对他倾慕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我轻轻的勾起笑容,打开天窗说着亮话,“此番可是哥哥让你前来的。”
梁志恒睁着他那波光流动的丹凤眼,上下的打量着我,说:“小倾,你怎么又瘦了。”
我以为梁志恒此身再也不会关心我了,可是他的话就如一股暖意一般,暖进我的心头,鼻尖酸酸的,眼里湿湿的,只要一吸鼻子,眼泪就会掉了下来。
梁志恒见我不语,看着满腹委屈的我,皱着眉头问道:“小丫头,这下又是怎么啦?”
我忍着哽咽的声调,想着这几年他和哥哥对我的态度,硬生生的挤出一句:“我以为你和哥哥都不管我了。”一句话说完后,泪水已经从我的眼眶中跳跃而出。
梁志恒满脸错愕的看着我,继而掏出手帕子,递给了我。我接过他的手帕子,听他说着:“小倾,就算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回到从前,就算我与你哥哥对你心存芥蒂,但是你依旧是我们的小倾,我们怎么可能不关心你,爱护你呢,你可知你哥哥为了你,跟姚御风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姚御风……姚御风……姚御风,怎么又是姚御风,难道我苏暮倾今生就斗不过姚御风,离不开姚御风的阴影么?我抬起似水灵眸,满心急迫的问着梁志恒:“姚御风又想要怎么样?”
“我正是为了此事来找你,你哥哥让我前来带你回苏家,正是要商议此事。不过此下姚御风前去汉城,一时三刻还不能改变些什么,你就放心吧。”
姚御风就是这么的让人捉摸不透,以至于我每次栽在他的手上。所有的痛恨似滚滚而来的乌云一般,密不透风的覆盖住整颗心,我扬起坚定的脸,面不改色的说:“这次,我定要剥他的皮,削他的骨,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梁志恒指着我的额头,轻轻一点,温暖的笑着,说:“你呀,什么时候成了一小毒妇了。”
“志恒,仇恨已经改变了我的一生。”我看着梁志恒,咬牙切齿的说道。
“走吧……小倾”
看梁志恒抬步刚要走出玉阁,我想起那个醉夜,秋瑾托付我的事情,我叫住了梁志恒,“志恒,此下有一个人,请我向你问明一些事。”
梁志恒回眸看着我,想必已经知晓,那一人便是秋瑾。他泰然自若的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款步走上前,轻声的说出秋瑾当日要我问梁志恒的话,“姚秋瑾哪里配不上你,哪里不及陆明绮。”
听了我的话,梁志恒早前那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转眼间便散去了,愁绪盖住了他的脸,疲惫的说着:“秋瑾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子,我梁志恒今生不能给她幸福;既然给不了任何承诺,还不如早些毁了她的念头,让她开始新的人生,眼下,想必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志恒,你知道不知道,秋瑾已经不快乐了,为什么你就不能骗着她,让她继续活泼,继续天真,继续快活的活着。”我终于说出心声,可是说不说结果不都一个样。只是想着有时候,能用这些慌话骗着自己,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梁志恒终究还是触了眉头,无言以对,他是在想陆明绮,还是在想姚秋瑾,我宁愿此时此刻的他,想的是秋瑾,是秋瑾那一抹回眸灿烂的笑容,天真活泼,可爱至极。
梁志恒把我带回了苏家,我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又搬回了苏家。当他搬去明庄的时候,我满心着急,我怕哥哥还是放不下明绮,我怕有一天明绮会回来,那么之前我所做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当年所有的悲痛定会再一次重演。
苏家里,满庭的合欢花依旧灿烂如故,我踏过了层层花香,随着志恒往前厅而去。只见得父亲与哥哥满脸沉重,我想到了刚及志恒所提我的话,一颗心七上八下,脚步仓促的往父亲的方向走了过去,着急的问起:“父亲,哥哥,你们这番着急寻我前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父亲看着我,一副心神不定,欲言不语,犹豫不决的样子;继而把放在我身上的眸光移向哥哥,哥哥跟父亲双眼对视,尔后又扬起脸看着志恒,志恒见着哥哥,像是明白了哥哥的意思,一个箭步朝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他们的神态,我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想必早前起床时,对镜描画的淡漠而又细长的远山黛,此时怕似揪在了一起。
梁志恒关紧了房门,走至哥哥的身旁,一只手搭在哥哥的肩上,一脸放心的样态:“我把小倾带了回来,你有什么话要告诉小倾的,就快些说吧。”
哥哥转头看向站在他身旁的爸爸,见得爸爸微微颔首,看着我说起了前尘事。我疑惑的看着志恒,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静静的倾听着哥哥的话。
看着哥哥凝重的表情,可见此事对苏家如此重要,怕似一个不留意,苏家便会栽了。哥哥说:“近年来,姚御风在外,不停的收购郑记洋行的股份,对郑记洋行虎视眈眈,我怕姚御风会拿当年和我立下的条约逼着父亲退出郑记洋行。”
哥哥的话,让我一颗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如沉石般直沉大海中,愤怒就如一把熊熊烈火火正烧着我的心。当年那三个条件;姚御风第一个条件,苏家已经动尽全部的人脉,用尽全部的关系去帮助他,这几年姚家击垮了多少竞争对手,鄞城的生意,怕似要被姚家一家独揽了。如今姚御风居然对觊觎着郑记洋行,洋行是外祖父一生的心血,是父亲对母亲思念的唯一寄托,我怎么能让它落在姚御风的手上,我看着父亲,坚定的说道:“他姚御风今生什么梦都可以做,就是别想做这样的梦,我决不会让姚御风得逞的。”
我话音一落,梁志恒便鼓起手,一边为我鼓掌,说着:“苏暮倾,果然有巾帼女英的风范,但是暮倾,身陷这样的局势里,有些东西终究是该割舍的。”
哥哥走至我跟前,表情坚毅的看着,说道:“小倾,为了郑记洋行,你不能再这样心慈手软xia去了,之前父亲就告诉过你,想要牵制姚御风,沈漪云是最好的一颗棋子,可是你却让她生下孩子,此中一定少不了姚秋瑾的干系,但是暮倾,此下,境况紧急,你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辛城那边,一切都以妥当了。
父亲一副拼了老命也不让姚御风得逞的样子,眼光深切的看着我,说:“父亲虽然老了,但是郑记洋行决不能落入姚家的手里。”
我看着父亲面脸凝重的表情,不由得坚毅的点了点头。
先前因为答应了秋瑾不去动沈漪云腹中孩子的事情,我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也失去一个大好的机会;所以今日郑记洋行才会如此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入姚御风的手中。此时的我已是懊悔不已。一想到姚家全家将要团场的场景,所有的恨意便再次翻滚而来,我告诉自己,此生定不能让姚御风得逞,不然我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梁志恒说得对,身陷这样的局势里,就该没心没肺,心慈手软的人永远都是输家。所以,姚御风,三年前,我因一时的心软放掉了你,三年后,我定要十倍,百倍,甚至一千倍,一万倍的将我所有的痛苦都放给你。
再也没有北江的水惊醒我的心,仇恨不止在于我和姚御风之间,而是开始慢慢的蔓延于苏家与姚家之间,此次,我就该像志恒所说的,没心没肺的去报复姚御风,甚至于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