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梁志恒可真累,一路把我背到明庄,又一路把我抱回姚家。姚御风静静的站立姚家大门口,一动也不动就如一棵干枯的大树,脸色就如那灰沉沉的天空一般,一见着梁志恒抱我回来,匆忙的往我们这儿跑来,仓促间还差点摔了一跤,落寞的看着我和梁志恒,不发一言。
被玻璃碎片割伤的手,依旧趟流着血,一滴,两滴,……一路上血迹斑斑,就连志恒身上白色的衬衣也被我的血染出一朵朵比那盛开的红梅还要红艳的花朵,梁志恒深深的蹙着眉头,说:“小倾的手受伤了,我们现在必须帮她处理伤口。”
梁志恒的话敲醒了正木讷在一旁的姚御风,他看着我流着血的伤口,说:“我来吧。”说完便从梁志恒手中抱过我转身往姚府走去。
梁志恒跟着我们身后,我满脸焦虑看着志恒,说:“志恒,你先回去吧。”
梁志恒忧愁的看着我说:“可是……”
我微微的闭上眼,继而睁开,对着梁志恒说:“快回去吧,哥哥……哥哥……。”
梁志恒明白我的意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你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便转身与我们反方向的跑了回去。
哥哥,志恒,我们是不是越来越远了。那个疼我,爱我,把我捧着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哥哥,他居然叫我滚。想到这些,我感到身心异常的疲惫,整个身子都发着抖,好冷的天,好冷的心。我畏缩在姚御风的怀里,只觉得他的身子很热,很暖,是我可以栖息,可以养伤的地方。
姚御风把我抱回了玉阁,拿出消毒水为我清洗后,拿着夹子,仔仔细细的把掺在我手心的玻璃碎片一小块一小块的挑了出来,然后为我敷上药,缠上纱布。
我从来没近眼打量过姚御风,棱角分明的脸庞,异常的冷峻,低垂着的长长的睫毛下,墨黑色的眼眸十分的冷漠,可是冷漠中又透露出一丝柔情,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眉头深皱,额头上还渗出一丝丝汗水。我伸出手把他的眉毛抚平,姚御风身子一震,抬起如黑水晶一样闪烁的深邃双眸看着我,我缩回了手,看着眼前的人,才知道自己错意了,原来想念一个人太久了,就会产生幻觉,把另一个人当成他,心中的他眼神温和柔软,定不会像眼前的他一样深不可测。
姚御风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抬眸看着姚御风,四目双对,想从他眼中看出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深情?不可能,他只不过是在演戏骗我而已。
我告诉自己,苏暮倾,一个人傻过一次就够了,没必要再傻第二次。
姚御风终于开口说话:“暮倾,我错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我看着姚御风,心里耻笑着,又开始演戏了。我轻蔑一笑,说:“姚御风,你有闲工夫在这儿演戏,我可没有。再说了这里也没别的观众,不会有人给你掌声的。”
我的话刺激不到姚御风,他还是自顾自的唱着,演着,戏台上的戏子还没他演得好,“暮倾,请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跟你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
我推开了姚御风,轻哼着:“姚御风,是你疯了,还是我病昏了头。你的这些话,应该要对你的慕琉月说去,怎么能在我面前说这些让人感到恶心的话呢,你就不怕我瞧不起你。”
我想这会姚御风是真的疯了,因为不管我怎么说,他都重复着那一句:“暮倾,跟我好好过日子吧。”听了他的话,我只觉得可笑,姚御风居然会求着我跟他好好过日子,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会落幕的戏,我不愿意站在戏台,跟他演起对手戏。
我终于受不了姚御风的深情款款了,起身对姚御风暖暖的笑着,说:“姚御风,你给我听着,此生,我都不会和你好好过日子,你做梦去吧,可以跟我好好过日子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已经随着北江的江水滚滚的离去了。”
姚御风的身子抖索着,颤抖的站直了身子,看着我,说:“暮倾,别这样子,你是我的,你已经嫁给我了。”
“嫁给你?是啊,我是嫁给你,但是姚御风,你别忘了,我是因为什么才嫁给你的。你在我的心中,不过是个不折手段的卑鄙小人。”
“暮倾,请相信我,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对你好的。”姚御风依旧没皮没脸的说着。
我指着门的方向,怒吼了一声:“滚!”
我终究还是把厚颜无耻的姚御风赶了出去,姚御风也没再踏进玉阁。我依旧安静的活着,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也没去理会,父亲来找我时,我正无聊的数着梅花花瓣,等着日落。
父亲看着我,关怀的问道:“身子可好多了?”
我往父亲的身上蹭了蹭,像小猫咪一样,躺着父亲的怀中,说:“好多了。”
“小倾,对不起,爸爸这阵子太忙了,都没空儿来看你。现在看你没事,就安心些许。”
我愁肠百结的看着父亲,“倾让哥哥不高兴了,哥哥不理会我了。”
父亲安慰道:“傻孩子,你哥哥不过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你看,他这几天不都乖乖的去工作了么?”
“可是志恒说,哥哥满目眉头深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意气奋发了。”
“小倾,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父亲抱着我坐了良久,然后对我说:“小倾,跟父亲去见一个人吧。”
我疑惑的看着父亲,父亲颔首微笑着说:“那是你想见到的人。”
我随着父亲踏出姚府,司机就在姚府的门口等着,司机为我和父亲打开了车门,在车上,父亲问我:“要不要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不了,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了,我想看看。”
父亲点头示意之。
就快接近小年夜了,街上热闹非凡,到处张灯结彩,红灯笼照,人们来来往往的张罗着。满街的春联,年画,爆竹,还有各式各样图画好的彩灯和剪好的窗花,看得我应接不暇。
车子穿梭在大街小巷中,沿着北城一直开到郊外,我深深的看了父亲一眼,脑子里有一句话不停的响着,那就是当日父亲说:“小倾,爸爸为你铲除慕家好不好?”
当车子停在北山的山道上,山道中已有人出来接应,那位出来接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志恒,梁志恒带着我跟父亲,顺着山路拐了几个弯,又沿着北江的江岸走下去,一直下到一个枯涸的深沟里,深沟的尽头是一个山洞,我跟着他们走进山洞,里面有好几个人围守着,一见着我们,就退了出来。
梁志恒对父亲说:“苏伯伯,我找了好多个地方,这里最为隐秘,平日里,几乎无人经过。”
父亲看着梁志恒,轻轻的颔首,满意的说着:“好孩子,你的办事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看着被人绑着的人,正是我意料之中的人儿,嘴角勾起如镰刀般的弧度,轻轻的叫出眼前之人的名字:“慕琉月。”
梁志恒走上前,扯开堵在她嘴巴上的纱布,对着我说:“小倾,这是苏伯伯让我给你带来的人,现在人在你面前,要杀要剐随你乐意。”
我看着慕琉月,想到了奕轩,想到了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想到这一切,我的心就如被万箭射穿一般,如此的痛。
慕琉月目光犀利得如一把利箭一般看着我,似乎要把我射穿,咬牙切齿道,“你们有种就对着我来啊,你们拿着那些药品藏在蚕丝中陷害慕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父亲呵呵大笑着说:“丫头,你以为我会坐视不管,看着你们来伤害我的女儿吗?我不动手不是我不敢对你们怎么样?而是我不想,我不愿意因为你们这些肮脏之人脏了老夫的手。可是,别把我苏远观当成死人。”
慕琉月恶狠狠地看着我,仿佛要把我吃了一样,嘶喊着:“你们这样陷害慕家,难道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听到“报应”二字,我气极败坏的走到慕琉月面前,扬起手,狠狠的给了她几个耳光,说:“慕琉月,报应,这两个字,你也配说出来。如果有报应,你慕琉月早就得天打雷劈了。”
正在一旁乐滋滋看戏的梁志恒走了过来,说:“小倾,慕允程已经入狱了,慕家现在就如同一盘散沙。”
慕琉月听见梁志恒的话,瞪大双眼,咬牙切齿的吼着:“你们不得好死。”
家破人亡就在一夜之间,父亲的手段竟是如此的强烈,我想到当初陆家那场大火,原来所谓深仇大恨不过就是这样轻易的造成的。
梁志恒问着我,说:“小倾,如今慕家败落,那接下来……姚家?”
我看了梁志恒一眼,只觉得陌生,梁志恒这样的纨绔子弟,也会帮着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不要姚御风死,我要他痛苦的活着。”
父亲不思的看了看我,说:“小倾,斩草要除根……”
“不,爸爸。死太容易了,痛苦的活着才是不容易,他们给过我的痛,我要十倍,百倍,甚至一千倍,一万倍的要回来。”
我的声音就这样回荡在这空悠悠的山洞里,梁志恒看着我,又看了看父亲,问道:”那慕琉月是留还是……?”
慕琉月干笑几声道:“苏暮倾,你有种就杀了我啊,你抢了我的姚御风,你弄死了琉璃,你什么都做得出来,为什么还不痛快地给我一刀。”
我转身看向慕琉月,眉头一扬,轻声的说道:“慕琉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慕琉璃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说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的妹妹是被你最亲最爱的姚御风下药弄死的。”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慕琉月狼狈的摇着头,一脸疑惑不信的看着我。
“不可能?当初我哥哥前去找姚御风谈判之时,答应了姚御风三个条件。但是万事都有讨价还价的地步,我提出,要慕琉璃死。姚御风的手段,我真是佩服不已,居然能这样无声无息的弄死一个慕琉璃。不过,慕大小姐,你定是帮了不少忙。”
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在慕琉月的眼前,那一碗一碗的药,正是夺了慕琉璃命的“武器”,而姚御风口中那“良药”,是自己慢慢煎熬而成,送到琉璃的口中。
我不理会一旁的慕琉月走到父亲的身边,低声的告诉父亲,“放了慕琉月,放过慕家吧,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了。”
父亲不解的看着我,说:“为何?”
正如爸爸你所说的,他们都是写肮脏的人,为了他们脏了手不值得,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数日之后,监狱里的慕允程因证据不足,从监狱走了出来,带着妻子迟一菲和女儿慕琉月离开了鄞城。
一场残局,一盘散沙。看着慕家如此下场,我心中竟无一丝快感。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