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如此残酷,所有的美好都只能出现在回忆里,天又开始冷了,我起身看着满屋子一片狼藉,心中觉得十分的讽刺,我的人生不正如这一间屋子一样,狼狈不堪。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圈红红,头发散落,脸色青白,好一副狼狈的样子,这是我么?一松开发髻,如瀑布般的长发散落下来,我拿起梳子将头发梳个整齐,继而打开锦盒,拿出金锁为自己戴上,然后转身挑了一件红色旗袍换上,旗袍上绣着一朵开得灿烂的蔷薇花,锦衣旗袍诗,曼玉花样时。奕轩说,我穿红色旗袍最好看了,婀娜多姿,看上去像翩翩欲舞的红色蝴蝶。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这才是我,这才是苏暮倾。我拿出早已藏在锦盒里的刀片,沿着手腕,狠狠的割了下去,鲜血缓缓的流了出来,染红了旗袍上的蔷薇花,我对着镜子舒眉展颜微笑着,那笑容就如蔷薇花绽放般灿烂。再见了,我狼狈的人生。
奕轩,我和你,今生就如一场梦,一场未完成的梦,等着来生,我们共同携手将梦续。
我颤抖的用鲜血从地毯上歪歪曲曲的写着:“浮生若梦,愿来生得一场好梦。”
疼痛将我带进来晕厥,我看到一丝光芒穿进我的眼中,照亮我的心房,原来死亡便是重生。
我看到了栀子花开,你踏着雪白的栀子花而来,净白的手牵住了我的手,对我微笑着,告诉我,你想我了,你愿意带着我远走高飞,你愿意一生一世的保护着我,你愿意用你的一生来换取我一生的幸福。
可是,你就如栀子花般的洁白,清晰。你温润如玉,儒雅迷人,我怎么可以去玷污你洁白如丝的人生呢。
奕轩,你在我的心中,就是那朵吸收了月的灵气的栀子花,只能开着黑夜里,黑夜里,有你的存在,我不再害怕,因为我的灵魂有了寄托,因为我会至死不渝的守护着心中那朵花。
秋瑾气愤而又悲伤的声音在我的耳中荡漾着,我心中暗暗庆幸,原来人一死,并不一定会下地狱,也可以在黑暗中渡过,可以看到想看的人,听到想听的声音。
“都是你,都是你,是你逼死暮倾的,你答应过我们,不要见慕琉月,可是为什么你还要去见她,为什么啊?”
“御风,你倒是说说,你去见琉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你逼死暮倾么?”
“爸爸,我……我只不过……”
“孩子,你都娶了暮倾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朝三暮四,听妈妈一句劝,以后再也别做出这样的事情了。”
“暮倾这孩子就是太死心眼了,你说人家一个女孩子,不顾自己的名节,扬言定要嫁予你,对你痴心一片,你既然娶了人家,就要好好的对人家,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让她如此的绝望。”
“爸爸,妈妈,二娘,我知错了,我……我以后……”
那么混杂的声音同时在我的耳边响着,我的脑袋像要炸开一般,可是我却睁不开眼,死人是睁不开眼的。混乱的脚步声,吵杂声,离我越来越远,我渐渐的迷糊了。唯有听见,安静的屋子里,回荡着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是我最好的姐妹,一个是我恨入骨里的人。
“哥……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当初你说你爱暮倾,让我帮你,好,我帮。但是今天,你为什么要逼着她去死,为什么呀?”
“我没有要逼着她去死,我只不过是要她认清事实。”
“你要她认清怎样的事实?认清你为了得到她,不折手段。因为她对迟奕轩至死不渝,你嫉妒,所以你约了慕琉月,你安排好一切来刺激暮倾,而我竟是这样心甘情愿的帮着你,帮着你来伤害我最好的朋友。”
“秋瑾……你以为伤害她,我就不痛么?”
这怎么可能,姚御风爱我,秋瑾说她知道一切,这怎么可能,姚御风娶我只不过是因为要苏家做他的后台,秋瑾向来大大嘞嘞,天真单纯,怎么可能帮着姚御风,怎么可能,我一定是晕了头,才会产生幻觉,这只是幻觉而已,原来人死后是会产生幻觉的,就连父亲也在我的眼前,一脸沧桑的看着我,我弯着嘴唇,笑了笑。父亲抓起我的手,放在脸上,暖暖的,可是死人是没有感觉的丫,我想缩回手,可是父亲的手太温暖了,我不舍得缩回。
父亲看着我,一滴眼泪掉了下来,落在我的手上,温湿温湿的,说:“傻孩子,你吓坏爸爸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怎么可以。”
我想伸出另一只手去握住父亲的手,可是手一动,却是如此的痛,白色的纱布缠着手腕上,还泛出一丝丝的红晕,我皱了皱眉头,想说,父亲,我好痛。可是却虚弱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眼泪流淌在脸颊上。
父亲擦掉我的泪水,安抚我,说:“孩子,别着急,你昏迷了三天三夜,现下太虚弱了。大夫说,你流了太多的血,如果晚一点发现,父亲可能,可能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孩子,你怎么忍心抛下父亲。”
我张了张口,无声的说着:“对……不……起。”
父亲哭泣着,除了那次因母亲离世,父亲大哭了一场,我就从未见过父亲哭泣,可是今天的父亲哭得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父亲抽噎的说:“小倾,都过去了。爸爸会为你报仇的,爸爸为你铲除慕家好不好?”
听了父亲的话,我扯开一个笑容,笑得无尽灿烂。
我拉着父亲的手,在父亲的手上写着:“哥哥……”
父亲说:“你哥哥很好……很好,只要你好起来,就可以见到你哥哥了。”
父亲的话让我产生了怀疑,我颤抖的在父亲的手上,写下:“不……来……”
父亲明白我的意思,说:“小倾,你哥哥为公事儿烦劳,自身忙碌,抽不出空儿来,过阵子,你好了,我带你去见小延,好不好?”
我太累了,以至于我无法思考,我虚弱的点了头。父亲扯开一个笑颜。我抓着父亲的手,沉沉的睡去,只觉得特别的安稳,因为有父亲在,我不用再担心,不用再害怕了。
天开始渐渐的放晴,扫去了层层厚雪,便可以见到被寒风吹残的大地。我开始慢慢的好了起来,喝了几服药后,便可以开口轻声的说话了。我问着秋瑾当日昏迷中听到的那些话是否属实,可是秋瑾却说,是我的幻觉,她从来没说过那些话,我自己想了一想,觉得姚御风也不可能喜欢我,如果姚御风喜欢我,那该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
病中的这些天,哥哥一直没来看我,每次问父亲,父亲都以哥哥公事繁忙,支不出空儿。可是父亲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怀疑。终于在我醒来后的一个礼拜,久违的梁志恒出现在我的玉阁里。梁志恒消瘦的许多,一双丹凤眼,深深的陷进眼窝里,万分憔悴,我看着梁志恒走来,一时之间,深深的感到悲伤。
梁志恒边走边说:“多日不见,你消瘦了不少。”我看着自己宽松的衣袖,伸手指向他,说:“别五十步笑百步”。
梁志恒笑了笑说:“还是这样见不得吃亏,看来是没事了。”
我点了点头,说:“几次三番从鬼门关走了回来,连阎罗王都讨厌我,不肯收我,我也没办法。”
梁志恒听了我的话,干咳了几声,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就是这样的让人讨厌。”
我拉着梁志恒,撒娇的说道:“这几天,一直被爸爸困在房里,我都快闷死了,现在天气放晴了,你就带我出来走走吧。”
梁志恒轻轻的敲了我的额头,说:“你啊……还是一刻都耐不住寂寞。”
因为有梁志恒的带领,我轻易的踏出了姚府,梁志恒带着我上街,我们晃哟哟的走在街上,天虽放晴,但却依旧寒冷,梁志恒脱下他的外衣给我披上,问:“想去哪里?”
我看着梁志恒,眼睛不觉得湿热,湿热的。苦涩的说着:“我要见哥哥。”
梁志恒说:“好,我带你去见暮延。”
我们朝着明庄的方向走去,可是今日的路程怎么那样的远,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一样,我走着走着就停下来问梁志恒,“是不是走错路了。”
梁志恒朝我摇摇头,说:“暮倾,我们没走错路,只是你太累了,来,我背你。”说完便弯下身子,我伏在梁志恒的肩膀上,他背起了我,一步一步的朝着明庄走去。
偌大的明庄,四周围异常的廖寂,凉气逼人,让人不由得冷颤,唯有梁志恒那宽厚的肩膀让我感到温暖。志恒背着我,推开明庄的门,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我呛了几下,所有的门窗都禁闭着,整间屋子黑乎乎的,我目光焦急的搜索着哥哥的影子。
哥哥带着醉意的声音,怒吼着:“都给我滚出去。”
我顺着哥哥的声音,透过歪歪斜斜的酒瓶,看见哥哥抱着酒瓶,颓废的窝在沙发上。
梁志恒放下我,打开所有的门窗,让光忙透射进来,我见着哥哥用手挡住眼睛,问着志恒,说:“我哥哥这样多长时间了。”
梁志恒说:“暮延自从天津回来,听到明绮离开的消息,就一直这样,外边的人已经找了七八天了,还是找不着明绮,估计……估计是找不着了。”
哥哥显示听到梁志恒的话,使劲所有的力气将手中的酒瓶扔了出去,酒瓶刚好扔向台灯,玻璃碎了一地,哥哥扯开声带,撕吼着:“梁志恒,你给我闭嘴,明绮一定会找着的。”
梁志恒怒气冲冲的冲到沙发前,抓着哥哥的衣襟,把哥哥从沙发上抓了起来,忿怒地说:“苏暮延,你能不能像个男子汉起来接受这个事实,明绮走了,陆明绮走了,我也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不管现实如何的残酷,我们都必须接受。你懂吗?”
我看着这样一个颓废的哥哥,我心中的恨意不由得加深,我好恨我自己,若不是我,全是因为我,哥哥如此痛苦全是因为我,我怎么能听从父亲和梁叔来骗着哥哥,如今东窗事发,所有的谎言都被拆穿了,哥哥被伤得体无完肤,我又何尝不是。我紧紧的抱着自己,蹲在地上,不停的哽咽着,哭着,说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多少个对不起都不能挽回一个陆明绮。
梁志恒放开哥哥,走至我的身边,拉起我,朝着哥哥走去,说:“苏暮延,你看你妹妹,你看看她啊,你最疼最爱的妹妹,她自杀了,她差点死去,可是你却因为一个陆明绮,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你看啊,你怎么不敢抬起头来看看她,看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我挣开梁志恒的手,走到哥哥面前,跪了下去,嘴里依旧是那句:“对不起。”
哥哥狠狠的推开我,说:“苏暮倾,你滚,你滚,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跌坐在地方,手被玻璃碎片狠狠的擦伤,可是无论再痛,都无法跟我的心比,仿若那玻璃碎片割伤的不是我的手,而是我的心。我终于放开声音,大声的哭喊着:“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
梁志恒抱起了我,对着哥哥斥骂着:“苏暮延,你真让我看不起你,小倾有什么错,苏家和陆家的仇恨早在十八年前就结下了,苏伯父和我父亲也只不过是为你好,才隐瞒着你。你口口声声说爱明绮,可是你却从来没去寻问过属于她的过去,今日的一切,难道你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难道这一切都是小倾一个人造成的吗?”
梁志恒丢下话,便抱着我离开了。我心痛的无法呼吸,浮生若梦,可是却是一场噩梦,一场永无止息的噩梦,冰冷的天,冰冷的心,冰冷的一切,让人坠入这样一场冰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