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秋瑾一直静静的站在桥底下,直到天黑时,秋瑾才想着带我回家。
“暮倾,我们回家吧。”
“好”
“暮倾,我想我做错了。”
“嗯。”
“暮倾,把所有的不快乐都忘记,我们开始新的生活,好吗?”
“好”
“暮倾,你怎么啦?你别吓我啊!”秋瑾着急的摇晃着我身子。
“我想回家。”我又哭了,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我怎么这么爱哭呢。
“好,暮倾,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回到家后,我一直睡,好像怎么睡都睡不够,从天黑睡到天亮,还是觉得好困,好困。连腊八节也让我睡了过去。再也没有明绮来叫我起床了。奕轩走了,明绮走了,那接下来会是谁呢?姚御风和慕琉月依旧快快活活的活着,我却在这自怜自哀自伤,我讨厌这样的自己,可是曾经的自己我又找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庭院外喧哗的闹声,我依稀可以听得清楚,那是梁志恒的声音。
“苏暮倾,你这个骗子,你给我出来。苏暮倾,你这个骗子,你给我滚出来。”
“梁少爷,你不能进去,梁少爷。”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么,我的谎言终究还是被拆穿了么?我起身拉开玉阁之门,梁志恒被佣人挡在枯干了的大树下,深沉的眼神中渗透出层层血丝,一看见我,愤怒的脸便扭曲成暴怒的狮子推开家丁向我冲越而来。我抬眸看着他扬起手,轻轻的闭上眼睛,可是那一巴掌并没有甩下来,姚御风抓住了梁志恒的手,说:“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准任何人伤害她。”说完便狠狠的甩开梁志恒。
梁志恒看着姚御风冷冷的说:“你滚开。”
姚御风把我拉到身后,一副保护之态,对着梁志恒,说:“你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非要这样对待一位弱女子。”
梁志恒不理会姚御风,依旧冰冷冷的重复那句:“滚开。”说完便推开姚御风,狠狠的甩了我一巴掌,当痛疼来临之时,我才晓得,原来纸是包不住火的,原来我只是在愚蠢的骗着自己。
姚御风拉开梁志恒,挡在我前面,指着梁志恒,怒不可遏的叫着:“梁志恒……”
我拉开姚御风,吸了吸一口气,说:“姚御风,这是我跟梁志恒的事,我自己解决。”说完便转身走进玉阁,梁志恒随后跟着我走了进来。我走到窗前,摸了摸那几株红梅,淡淡的说道:“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梁志恒上前抓着我的身子把我转过身来,我满脸的泪痕,不想面对他,撇开了头。
梁志恒气愤的说:“苏暮倾,你为什么要骗我?若不是早前去找我父亲,他说露了嘴,如今我亦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我用手背擦去眼角边的泪水,说:“我也没法子啊,一位是我父亲,一位是我哥哥,我不能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
梁志恒狠狠地把我推倒在地上,说:“难道你不说,我和暮延就不会去查么?”
我看着冰冷的地上,抬起满是泪水的眸眼看着梁志恒,说:“有父亲和梁叔在,你们还能查到真相么?”
“所以,所以你就打算帮着他们隐瞒此事。苏暮倾,你太让我失望了。”梁志恒歇斯底里的冲着我喊着。
“那不然呢?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哥哥和明绮一起痛苦吗?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明绮拿刀去割我哥哥的心吗?”
“既是如此,那你也不能瞒我,你明明知道我对明绮的心思,你却这样的骗着我。现在,你要我去哪里找人,去哪里找一个陆明绮。”
“志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求你,求你,不要告诉哥哥。”我抱住梁志恒的脚,苦苦的哀求他。
“苏暮倾,你真让我感到寒心。纵使苏家跟陆家有着这样的血海深仇,但是你不能这样,鄞城是明绮从小长大的地方,如今逼着她离开,你要让她去哪里?陆伯母向来身子病弱,明绮又是一个女孩子家,外面狂风大雪,天寒地冻,你就不怕明绮有个三长两短吗?”
梁志恒的话轰隆隆的在我的脑海里炸开,脑子一片空白,我无法呼吸,无法思考。想要开口问一句“现在该怎么办?”可是却无法开口。如果明绮有个三长两短,那么,那么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是我欺骗梁志恒,是我拖延了他去找人的时间。
梁志恒从地上拉起了我,悲愤填膺的对我的说:“苏暮倾,从这一刻起,你就给我好好的呆在这里,我现在就派人去寻找明绮,你哥哥明天就回来了,你最好做好准备怎么去迎接你哥哥?”
梁志恒说完便转身离开,但是却被我紧紧的抓住。
“苏暮倾,放手。”梁志恒恶狠狠的看着我,眼光犀利如同一把刀,割伤了我。我含泪的摇了摇头,声音细如蚊叫:“不要告诉哥哥,不要告诉哥哥。”
“我无法陪着你们发疯。”梁志恒用力的挥开我的手,自顾自的朝着门的方向走去。我无力挣扎起身,伏在地方,绝望的看着离去的梁志恒。当日陆家老宅的情景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日,我拿起明绮留下的书信,问着梁叔:“这又是为何啊?明绮为何要不告而别?难道就因为哥哥爱上明绮,所以明绮就得离开?”
梁叔从我手中拿过那封书信,眉头深皱,继而舒开,松了口气,说:“明绮是个懂事的孩子,离开是唯一的出路。”
“梁叔……你怎么可以。不行,我要去找明绮,我要去找明绮。”说完便抬步想要往外走去。但是梁叔却挡在我的面前,命令式的说:“我不许你去。”
“梁叔,你知道吗?明绮很爱很爱哥哥,她怎么会舍得去伤害哥哥。”
“小倾,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必须得走。因为……因为……”梁叔说了顿了顿,然后看了看我,悲凉的说:“因为明绮是你的姐姐,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我觉得这个世界顿时间天崩地裂,我的心也被震得丝丝的裂开了。我摇了摇头,呐呐的说:“这……这怎么可能?”
“小倾,当年大火中陆江达护着离开的孩子早就离开了,那场大火后,那个孩子就生了一场大病,陈悦华的兄嫂爱慕虚荣,把她赶走,她没钱医治孩子,所以最后那个孩子夭折而亡。”
明绮那声“真像”像烟花炸开一样绽放在我的脑海里,原来明绮,你早已知晓了是不是?我颤抖的问着梁叔:“那个与父亲,与父亲……”我无法说出,说出那个肮脏的词。
梁叔看着我,明白我的意思,点了点,头:“这便是陆江达的可恨之处,他居然连自己的枕边人都拿来设计。你说,我和你父亲能容下这种人吗?”
我腿脚一软,差点跌倒,梁叔扶住我,继而说:“当日,我和你父亲,还有你迟叔叔一起在陆家商讨一些事情,商讨完之后,陆达江借着你爸爸喜得贵子之由,相约我们喝酒庆祝一番,可是天色已晚,去外头也不方便,陆江达就提出在陆家,便叫了陈悦华亲自下几个菜。那夜,你父亲和一凡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我打小就不胜酒力,早早的就倒下了。可是当我醒来之时,你父亲不在我们身边,我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房间里头低声哭泣的声音。我和陆江达,迟一凡,走进去之时,房间狼藉一片,陈悦华坐在床头抱着床单低声的哭泣着,而你……你父亲则睡在一旁,睡得极沉,我叫了好久他才醒来。”
原来当日竟是这样一般情景,梁叔说,父亲是被陆江达下药,父亲怎么可能做出那事,父亲深深的爱着母亲,他怎么会去做伤害母亲的事情。
“那后来呢?”我问着梁叔
“陈悦华一直记恨着你父亲,毕竟当年那事她不知情,是谁也不会相信自己的枕边人会做出如此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梁叔,你何以得知陆明绮就是父亲的女儿。”
“当日我得知陆明绮就是陆江达的女儿,便前来找陈悦华,我告诉她,希望大家能放下旧恨,让明绮和你哥哥在一起。可是陈悦华却阻止了。我查了好久,才查出当年火中与陈悦华逃离的女婴,早就死了。我怒气冲冲的来找陈悦华,陈悦华才告诉我明绮是你父亲的女儿,那****生下明绮,只不过是为了将她养大,好报复苏家。可是明绮何尝不是她的女儿,何尝不是她唯一的依靠,稚子无辜,她不忍心。但是天意弄人,最后小延还是认识了明绮,喜欢上了明绮。”
果真真是天意弄人么?地板如此之凉,可是我发觉我的心更加凉,更加冷。
姚御风推门而进,把我抱了起来,放在床上,疑惑的看着我,问:“这到底是怎么啦?”
我扳过身子,不理会姚御风,只听见姚御风叹了口气,说:“你们苏家的人还真是贱骨头,哥哥居然喜欢着妹妹。”
我转过身,怒瞪着姚御风,嘴里吐出了两个字:“卑鄙。”
“苏暮倾,我就告诉你好了,帮梁炜文去查事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下。”
听了他的话,我坐直了身子,看了看他一眼,尽是疑惑,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姚御风说:“苏暮倾,我就告诉你好了,当日你哥哥为了迟家的事来找我时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那便是,苏家得无条件的帮助姚家,苏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能隐瞒我姚御风。梁纬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让我去查此事,无非是让告诫我,不能与苏家为敌,苏家的手段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我接着姚御风的话,说:“你的目的不是要迟家垮,你最终的目标是要掌握苏家,让苏家给你做后盾,你娶我,也只不过是你走向目的地的渠道,是不是?”
姚御风扑哧的笑着,说:“我倒以为你最近脑袋懵了,没想到这儿如此的清醒,你知道就好,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相信,你父兄也不敢对我姚御风如何。”
我狠狠的横了姚御风一眼,说:“当日,马场御马,遇见你不是意外,而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
“是,我从秋瑾得到你们前往马场御马,所以我刻意拉着琉月去马场。你性子刚烈,看到我和琉月如胶似漆,定会怒火烧心,想着计划着来报复我。苏暮倾,说到底,了解你的人,还是我。但是苏暮倾,我和琉月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你拆开的。”
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姚御风设好的一个局,而我一步一步的往局里走去。迟家只不过是被我拖累而已。
我咬着嘴,冷冷的笑着,说:“姚御风,算你狠,东郊桥上,也是你故意让秋瑾知道,让秋瑾带着我去偷听你跟慕琉月的话。你只不过是想要告诉我,你和慕琉月情意绵绵,无论我怎么拆都拆不散的,是不是?”
姚御风对我轻蔑一笑,说:“你说是就是喽。”
我想到刚才姚御风在下人面前,紧紧的护着我,不让梁志恒接近我,心里耻笑着,鄙夷的骂着。“姚御风,你真是一个伪君子。”
姚御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便离开了。
见他离去,我起身将房间里的东西,能摔的摔,能砸的砸,就连窗口那几株梅花,都被我推落在地上,姚御风所收集的书画,也一一被我撕烂。我哭倒在床上,心如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