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过后第三日,大夫人一大早就带着宋锦绣和宋未央去了南康王府,吩咐了玉娘招待一会儿将来庆贺的那些人。本多数人是来庆贺欢颜这郡主的,但宋牧生说了,欢颜年纪尚幼,若是欢颜不喜欢,应酬这种场面能免则免。
欢颜有宋牧生撑腰,自然也不怕被传了骄纵之名,那些来庆贺的人便丢给了玉娘和宋离应付,自己早早就收拾好自己,扮成小厮偷偷出了唐风苑,趁着康子蘅她们出门的那瞬间混乱,潜藏在人堆里跟着离了宋府。
她转了几圈,不大记得端王府的确切地址,只依稀记得方向,心中有些着急,毕竟是偷着出来,幸而这几日蓝麽麽因着有些私事,顺便放了她几日假,一般情况丫鬟是不会私底下叫她起床的,可无论如何午饭前怎么都要回去的。
走了会儿,路上遇见一个卖菜的老婆婆问了问,方找到端王府的大门,与宋府有些距离,欢颜终归是得七岁不到的小身躯,又不常锻炼,走下来累得什么似得,干脆就坐在了端王府大门前,气喘吁吁:“麻烦通告一下你们王妃,药谷农乙让我来的,有事求一见。”
药谷农乙名字虽不大好听,却是成周最为出名的神医,欢颜其实没有见过,不过这名头用来见端王妃应该是极为好用的,她这一七岁孩童,若说是安乐郡主,未必有人相信,而农乙名满天下路人皆知,一向来无影去无踪行事出人意料,纵然是让一个小孩来传话也是极有可能,况且谁会想到一个小孩童竟然敢借用神医的名号呢,据说得罪农乙可不是件好事。
端沉鱼那一摔,摔得离奇,全身没有一处伤口,膝盖足足两夜一日阵痛不止,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几次,也得不出个缘由,更不敢随便开药。
所以端王妃一听药谷那怪老头派了个小厮前来传话,就急急让人去请到了她和沉鱼所在的院子。这原本不太合礼数,可想到沉鱼,端王妃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不利索了。看见那小厮,又觉得有些熟悉的模样,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位小哥,农神医可是有神药医治我家沉鱼?”
“其实我不是为神医传话或是送药的。”欢颜垂下头去,表示有丝丝愧疚:“我们在宫里见过,王妃婶婶,你真的不认得我吗?”
端王妃一听不是神医派来的小厮,很是失望,听是宫里见过的,只以为是个小宫女,便摇了摇头:“算了,见你年纪小,本妃不与你计较,你走吧。”
“王妃婶婶,我也许能帮上一点忙。”欢颜上前,捉住王妃的手,很认真地说:“可借一步说话吗?”
端王妃哪里肯信,正想叫那管家将欢颜带出去,欢颜却快速地在她手心写了一个字“蛊”。她一震,看着欢颜,有瞬间回不过神来。
欢颜点点头:“王妃婶婶,我知道的,还仅仅是这些。”
端王妃想了想,朝着旁边的丫鬟点点头:“你们出去守着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
丫鬟领命,退了出去,端王妃便领着欢颜入了内室,那沉鱼疼得闹了一夜,吃了太医开的沉睡药方睡去。欢颜为她把了脉,果然,与墨书的情况如出一辙。
“小哥虽然年纪尚幼,可今日之时,也请小哥保密,沉鱼郡主毕竟是个…”
欢颜一笑,解了头巾,眨眨眼,对端王妃说:“王妃婶婶,你再瞅瞅我是谁?”
端王妃一愣,再次仔细打量了下欢颜:“你,不会是那宋宰相家的七小姐吧?”想了想,又摇摇头:“不会的。”
因为端王妃与康子蘅交好,常去宋府,碰见过一两次,所以欢颜与端王妃也算是见过的;只不过在端王妃记忆中,宋家七小姐与眼前女童气质相差甚远。
“嗯,前日皇上还封了我作安乐郡主。”欢颜笑言。
端王妃自然记得这宋家七小姐,是出了名的骄纵,却想不太明白她为何会来端王府。至于欢颜被封为郡主一事,她这两日一直顾着沉鱼的病,所以并未收到消息。
“沉鱼姐姐这病,我只能暂时克制她的痛苦。”欢颜又说:“那日你们离开之后,我见到墨家少爷犯了跟沉鱼姐姐一样的病痛,十殿下身边的侍卫说,那是有人给他下了蛊毒。所以我想了想,沉鱼姐姐应该也是被人下了蛊毒。”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你娘亲告诉你的?”端王妃脸色有些冷:“你娘亲有什么可图?”
欢颜无奈,年纪小,还是有些坏处的:“你是觉得我年纪小,不懂蛊毒还是不懂这局势?”
端王妃起初沉默,有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小孩有些恐怖,沉鱼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天真得很:“那沉鱼…”
“是竹片蛊,这蛊从发作到死亡,需要三到四年。”欢颜从怀中取出早已写好的药方:“这下蛊的人果真狠毒。”
“这方子能治好沉鱼么?”沉鱼是端王妃的命根子,她虽不大愿意相信欢颜,可整个太医院亦找不到原因,说是中蛊也未尝不可能。
“蛊毒是非药石可解,这药方只可延缓它半年发作。要彻底解蛊,最好找到下蛊之人,晓得他种蛊在沉鱼姐姐哪一处,便好办了。”欢颜有些疲累:“只是,就算找到这下蛊人,他未必肯实话相告,不过,这半年时间,应该足够欢颜找解蛊毒的法子。”
就算只是为了沉鱼,蛊毒刺手难解,也得一试,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到底是何人对我孩儿下这种毒手,被我查出来定不会轻饶!”端王妃用力握紧了手中的药方,眼中有丝丝恨意。
“其实王妃婶婶怕是心中有数,这事应是针对整个端王府来的。”欢颜浅浅一笑,这端王妃不是愚笨之人,背后何人,定然很快便能猜出来。
“好,若然安乐郡主可救沉鱼,有什么条件尽管说。”相比皇家,端王妃更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孩子。
“王妃婶婶,欢颜不想参与到任何争斗里去,所做的都是为了自保。”欢颜苦笑,她这一步走得太险,端王妃不会全太过信她,却只能一搏,想了想,又在端王妃手中写下两字。
“容我冒昧一问,到底是何人指使你来的?”端王妃又问。
欢颜将头发随意扎起:“我是偷着出来的,是时候回去了。”
“需要我送一送吗?”
“我看沉鱼姐姐就快醒了。”欢颜摇摇头,又说:“今日之事,但望王妃婶婶不要告诉他人,否则不但沉鱼姐姐保不住,就连端王府与宋家都会祸及。”
端王妃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沉鱼,又望望欢颜,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欢颜从端王府后院出来的时候,匆忙赶回宋府巳时已过,又费了好一些时间才找得个空子,悄悄藏在那些出出入入的小厮大队里,方入了宋府,挑了些平日没什么人的路径回房,却不想在唐风苑还有些距离的地方,却碰见了金黎宋宅宋太爷的外孙胡喜,此人正不怀好意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金黎宋家,跟宋牧生这一家本是同宗。宋牧生祖父宋太爷这一代以行商发家,虽是富有,但家族并不显赫;宋牧生之父宋焕不过庶出之子,逢战乱时被宋太爷丢去从军,没挣来有战功赫赫,却得开国将领蒋家之后当今宋老夫人垂青下嫁,平乱之后太平盛世便挂了个五品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