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拦了出租车回去,莫小奇一直打电话给她,最后,她接起来,不等莫小奇开口,她说:
“这样就够了,真的,你觉得我们可能在一起吗?莫小奇,不可能的,你也知道是永远不可能的。”
苏湘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司机问她去哪里,她说去‘潮湖公园’,那里一到晚上就格外热闹,都是家长带着自己的孩子在散步,和乐融融,让人看着心里就花团锦簇,总是什么也来不及想。
司机开车的技术很好,四平八稳,一路上上一点颠簸都没有,她喜欢看夜景,也喜欢吹夜风,特别是伤心的时候,她喜欢脑子让风灌得满满的什么也装不下。年轻的时候,她喜欢大声地哭,那时觉得好好哭一顿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可年纪越大,她就越没有去痛哭的力气,觉得没意思。
在公园门口下了车,两边栽了许多的竹子,在造景灯的照映下,显得幽深而异常美丽。沿着鹅卵石甬道往前走,周围草木深深,也都是在造景灯的映衬下。
她走了一路,今天的公园却不像平时那样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几对情侣躲在灯光晦暗的地方卿卿我我。
一阵江风吹来,她觉得冷,才想起今天是冬至,小孩子应该都在家里忙着吃汤圆,吃了汤圆就长了一岁,小孩子总是殷切盼望着自己能赶快长大。小时候她也是这样,那时,她看着爸爸搓的那些红红的汤圆,心里总是特别喜欢,拿在手里捏了又捏,直到不成样子。等到汤圆下锅的时候,她又特别期待,总是拉着爸爸的衣角问:
“爸爸,爸爸,是不是吃一颗汤圆就会长一岁啊?”
爸爸的忙着煮汤圆,他的脸在白白的蒸汽里,灯光晦暗昏黄,迷茫得仿佛是隔着云端,她在这头而爸爸在那头。
爸爸没空回答她,她又爱耍小性子,硬是拉着爸爸的衣角一直晃,嘟着嘴说:
“是不是嘛?是不是嘛?”
被她吵得不行了,爸爸才腾出手来把她揽在身边,笑着说:
“是啊!所以湘湘等一下一定要多吃几颗,才能快快长大,好不好?”
爸爸的声音悦耳动听,她被哄得心花怒放,小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满足,一句好话就像一颗甜甜的糖一样。于是拼命得点头,等到汤圆出锅,她也拼命地吃,每吃一颗,她都要数一下,那时喜欢长大,觉得长大了就可以穿高跟鞋,可以抹口红,可以穿那些在妈妈衣柜里看见的漂亮的衣服……那时的她,觉得长大什么都好。
没人的公园随着夜色的加深,越发显得寂寥而清冷。苏湘走着,却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个醉汉也正朝着她左摇右摆地走过来,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精神恍惚,而且还异常猥琐地朝着她笑,她心里害怕极了,转身就往回走。她开始有点后悔,不该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现在四下无人,如果真要出点什么事,她就算呼天抢地也没用了。
越想心里越害怕,于是她越走越快,身后那个醉汉也一直穷追不舍地跟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冷的天,额头上硬是给逼出了一层汗。
正当手足无措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她几乎没想,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接了起来。却是任志卿的声音:
“你在哪里?”
苏湘眼角瞥到那个醉汉还在身后跟着,害怕让她捏紧了手上的电话,刻意大声地说:
“我在‘潮湖公园’,你就在前面等我是吗?好,我马上就到了。”
任志卿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劲,问她:
“怎么了?”
苏湘整颗心都悬在后面跟着自己的醉汉身上,也不听任志卿说话,自己语无伦次:
“啊,我看到你了,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话之时,她还特意朝前面挥了挥手,那醉汉看她这个样子,终于不敢再跟,而是在岔路口往密密的竹林里钻了进去。
看到空空如也的身后,她的一颗心才又吞回了肚子,可她不敢放慢脚步,一路跑出了公园,在江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害怕过后随之而来的是筋疲力尽的感觉。她惊魂未定,捏着手机的掌心都湿了一片,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任志卿压着声音再问她:
“到底怎么了?”
过了很久,她才被冰冷的江风吹醒过来,此时,也想起了电话那端是任志卿。想起在酒店里的种种以及刚刚历经的一场公园惊魂,她也气得很,于是说话的口气也很硬:
“你打电话来做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她话一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忙音,任志卿把电话挂了。苏湘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也把电话又塞回了口袋。
静下心来,她看着远处高楼大厦里投射出来的灯光,五颜六色,极其炫目,城市的夜在这样的灯光里流转,从楼盘的窗户到远处车水马龙的高架再到五光十色的广告看板,最后全部映射在她身后粼粼的河水中,风一吹起,轻轻浮动,就像万种风情的都会女郎。
她呆坐在椅子上吹了很久的冷风,直吹得眼眶和脸颊泛红一片。却突然想起,任志卿在香港出事的那几天,莫小奇也莫名其妙地失踪了,还有同事间有意无意地提起他富二代的身份,而‘莫’这个姓也不普遍……种种的事实都在暗暗警告着她莫小奇不能招惹,可她当时怎么就被迷了心智,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苏湘怎么都想不通,又悔不当初,于是心里越发烦躁。从椅子上站起来,沿着江边一路往回走。她低着头,数着自己脚下踏着的砖,数着数着就乱了,然后又重新来过。
正当她专注着脚下的砖头时,一辆黑色轿车却在她身边停住,刹车太急,轮胎和地面相互摩擦的声音异常刺耳。然后任志卿从车上下来,苏湘呆在那里,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他二话不说就直冲着她来。
任志卿走近一步,苏湘就往后退一步,直到退无可退,他还是步步紧逼,而他脸上的那股怒气和狠劲,让苏湘的脸色煞白。
任志卿看着她的眼睛,咬着牙说:
“不用我管是吧?那你滚得远远地,为什么又出现在我面前,还是和莫小奇?”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些,你是我什么人?”
她不敢看任志卿的脸,可他却捏着她的下巴,硬是要她看着自己:
“那你又知道莫小奇是什么人吗?”
任志卿这样问,她觉得是被嘲笑了,他在嘲笑她,嘲笑她不自量力,嘲笑她没用镜子照照自己的样子,嘲笑她很多很多。于是,她心里异常生气,一生起气,她就倔强,就于是要硬碰硬:
“我知道,他是不可一世的莫家少爷,是莫知微的弟弟,是你的小舅子。”
苏湘一口气说完,看着任志卿更加难看的脸色,她心里有一种几近变态的痛快,脑袋里想着也要让他尝尝被人逼的滋味,于是肆无忌惮地又往下说:
“我就是想嫁入豪门,我就是不想再受人欺负,所以用尽了手段把莫小奇迷得神魂颠倒!”
后来,她竟然笑了:
“说到这些,我真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调教得好,莫小奇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等我嫁给了他,别说是百分之五的‘凯旋’股份,他的东西都是我的,到时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任志卿一巴掌打在苏湘的脸上,想是怒不可遏才会用了这么大的力气,甚至于她那些细细碎碎的额发都被他的掌风带动而轻轻飘扬起来。苏湘觉得左脸颊火辣辣地疼,头偏到一边,她就再也没动一下,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堆积打转,就是怎么也不落下来。
江风一阵阵地吹,她皮肤白皙,显得脸颊和眼眶更加地红。任志卿痛恨地看了她许久,终于抓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往车里拉。
她不要,一直挣扎着,平时斯文的她,竟然也骂起了人:
“任志卿,你是魔鬼,是禽兽,放开,我不走。”
而她的反抗对于任志卿从来都是一点用也没有,他拽着她上了车,不管她在怎么闹也无动于衷,油门一踩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苏湘坐在车上,气得整张脸都绿了,心里又害怕,于是把头转到窗外,一声不吭。任志卿的侧脸也映在玻璃上。其实苏湘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而她又容易遗忘,以至于几乎要记不得他的样子了,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在生闷气,一言不发,不苟言笑,眉眼冷淡,虽然不打人也不骂人,却总能让人觉得呆在他身边比凌迟还要痛苦,就像现在一样
她自己心里在想,等一下如果任志卿打她,她就报警,或者告他恶意伤人。反正,她现在有的是办法,绝对不会再任他宰割了。
只有这样想着,她才觉得自己底气十足,可双手却不停地着衣服上的扣子。
下了高架,车子拐进了私人公路,车窗外的景物愈来愈熟悉,车灯把路两旁的水杉照得亮堂堂地,都在她的眼底一棵棵闪过。她的心也跳得越快,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密。
最后任志卿把车停在了别墅的门口,而他自己二话不说重重地甩上车门下了车。苏湘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房子、庭院以及藏在高高的树丛里的灯,心里急促得不像话,手脚也发了软。任志卿打开车门,抓着她的手硬是往车下拽,她死活不要,可却不敌他的力气,被他一路拖着进了屋子。他捏在她腕上的手用了很大的劲,苏湘觉得疼,另一只手一直掰着。
管家看他们两个同时出现,一脸惊讶,又见气氛不对,跟上来喊着任志卿,任志卿也不管,拖着苏湘就往楼上去。管家急着也要追上去,老王拉着她,说:
“这事,我们哪能管得了啊!”
而此时楼上任志卿房间的门被重重地开了又甩上。
偌大的房间里只开了几个小壁灯,昏暗不堪,就像苏湘此时的心里。任志卿把她往床上甩去,她整个人跌进软绵绵的被褥里,那床像海一样深,她挣扎着爬了起来,终究是无比害怕,像惊弓之鸟一样往角落里藏,一直缩一直缩,直到无路可退。而任志卿立刻就欺身上来,距离一下就拉得无比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任志卿的额发被自己的呼吸轻轻吹动,而他的眼里满满都是愤怒,那愤怒像大海一样,她就在那里面游着游着,找不到尽头。
任志卿也不说话,却把她按在床上,唇压上去,不是吻,而是愤怒地挤压,直至她的嘴唇破了皮,流了血,他都不放手。
苏湘先是打他,她越打他就抱得越紧,后来脚也在床上乱踢,把一床被子全踢到了地上还把一盏古董灯也踢到地上摔碎了。整个房间被弄得一片狼藉,床上的枕头被子,桌上的灯、书,全乱七八糟地撒了一地。可任志卿还是不放手也不松口,苏湘哭了,含糊不清地说:
“疼!”
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一脸,一路逶迤到了嘴角,咸咸的,还有温度。
苏湘一直喊疼,听着她如蚊子一样轻微的声音,任志卿才终于找回一点理智,稍稍放开了她,看着她一脸泪痕,他却笑得阴森,说:
“你也知道疼啊?原来你也知道疼,那,那你为什么要把孩子拿掉?你为什么,你难道,难道不怕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