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后,谁再也没有提这一件事。又在武夷待了两天他们才走,临走的时候,莫小奇去看了瑞叔,他表现得依依不舍,那个做戏做全套的样子,苏湘看得直想笑,而瑞叔显然也避他如蛇蝎,说:
“走好,不送,以后少来,你小子来一次,我的老底都被你挖光了。”
莫小奇笑得没心没肺,还耍贫嘴:
“瞧您这话说的,大不了下次我给钱嘛!”
瑞叔冷笑:
“给钱?哼,那我给你几千万,你别再来了好不好啊?”
莫小奇摇头,瑞叔看他那无赖的样子,说是上辈子欠了他的死人债,却拿他没办法。
直到他们要走的时候,瑞叔却追了出来,抓住莫小奇劈头盖脸就问:
“老二那小子呢?这次回来我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祁二就是怕您这样,早早就躲到去了。”
“?又换个地方祸害了?这个孽子。”
瑞叔看来去气得够呛,也顾不了莫小奇了,茶庄太大,扯着嗓子喊了大半天,管家才急匆匆地赶过来,问他什么事,瑞叔的脸异常红,说:
“去,往的茶庄打电话,让他们把老二抓回来。”
管家走了后,瑞叔自己也火急火燎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苏湘觉得像在演戏一样,往回走的路上,她问莫小奇:
“祁二是谁啊?瑞叔怎么那么生气?”
“瑞叔唯一的儿子,在香港把整个茶行搞得乌烟瘴气以后自己挥手就走,你说瑞叔能不气死吗?”
“唯一的儿子?你们不是叫他祁二吗?”
莫小奇头低了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没了,苏湘觉得自己问错了话,不再开口,莫小奇却说:
“莲宗哥几年前出了车祸,所以莲炯就成了瑞叔唯一的儿子。”
莫小奇一语带过,苏湘也没再往下问,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在山路上,和来时一样,雾气袅袅。
回去的时候,莫小奇却自己开车了,苏湘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车,不过,她知道,他总是会有办法的。
她问他为什么不坐动车回去,他笑着说:
“那种体验有一次就够了,而且我的车比高铁安全得多。”
苏湘听他半真半假的话,又想起最近看的新闻,于是没再说话。
车子上了高速,周围的景物越来越熟悉,车子很好,可她还是觉得颠簸得异常难受。她不晕车,可是乘车的时候却总是想睡觉,于是一路睡睡醒醒。
入夜的时候,莫小奇叫醒她。她睡眼惺忪,周围热闹得很,灯光亮如白昼,旁边摆夜市的小摊很多,吆喝声不断,人来人往地,身上都穿得厚厚地,耳朵带了耳包。
家里还没到,莫小奇却把车停在了闹市,她问:
“咦,这是哪里啊?”
莫小奇毕竟年轻,开了整天的车却没有疲态,兴致勃勃地说是杭州,于是苏湘更不解了:
“杭州?来杭州做什么?”
“顺道来看看老朋友,还有,我肚子饿了,再不吃点东西,等一下就不能保证开车质量了。”
说着,莫小奇解开安全带下车,苏湘觉得累,连动都不想动。莫小奇却开了车门,帮她解了安全带,拉着她的手下了车。
她很久没逛夜市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很忙还是因为自己老了,总是不能像以前一样提起劲去人很多的地方,跟着别人瞎起哄的事,她也好几年没做了。今天却硬是被莫小奇拽着看了一场露天的歌舞表演,听当地人说,是什么佛的生日,所以这样热闹一番,沿海城市的居民总是这样,对宗教狂热地敬仰着。
歌舞的内容有点俗气,主持人很会讲黄段子,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说起普通话来带着很重的家乡口音。莫小奇说起普通话也会带广东腔,又些微的平卷舌不分,任志卿却不会,他说起普通话比她还要标准,这样说来,莫小奇和任志卿都是香港人。苏湘失笑,看来她和香港人真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她不知道台上在演什么,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莫小奇的笑声却从头顶传来,她以为他是在笑她,于是抬起头看他,而莫小奇的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台上的,她倒没想到他看这个能乐成这样,笑得像个孩子一样,于是苏湘问他:
“你看得懂吗?笑成这个样子。”
莫小奇还在笑,指着台上说:
“还说是人妖,怎么看怎么像男的?一点都不专业,以前在泰国的时候,那个才叫惊艳呢。”
苏湘听着,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于是揶揄地说:
“看来,你的癖好也是挺特殊的。”
莫小奇智商也挺高,一下就听出了她话外之意,立刻就想解释,平时那么伶牙俐齿的人,这一下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说:
“好吧,我承认以前是挺荒唐的,可,那是年轻不懂事,跟着祁二他们混的。”
“你现在也还挺年轻的。”
“不是,那是我们家老爷子逼着我去泰国的。”
“刚赖完兄弟,现在又来赖你爸爸?”
莫小奇瞠目结舌地看着苏湘,说:
“哇,我算领教了,你厉害,我玩不过你。”
苏湘心里痛快得很,觉得报了一箭之仇。台上红红绿绿的灯光投射下来,艳舞跳完,是在唱那些喜气洋洋的红歌,民间走台的歌手,嗓子也不错,浑厚饱满,不比那些大牌差,歌声洒在空中,心里也跟着喜悦起来,而那些流转的灯光就在脸上来来去去。
后来是莫小奇自己不看了,拉着她去买吃的,硬是要吃烧烤,于是进了旁边的烧烤店,乱七八糟点了一桌,莫小奇就着可乐吃得尽兴,想来是极其喜欢这些东西,像她以前一样。
苏湘看着一桌的东西,拿起一根鸡翅,咬了一口,却笑了出来,越笑越没办法控制,终于引起了莫小奇的注意,他赶紧拿了面纸擦着嘴角,边擦还边问她:
“很难看吗?擦掉了没?”
苏湘还在笑,说:
“不是。”
“不是你笑什么?”
“我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别说是这些东西,他连饼干都不吃一片。”
苏湘自己一直笑,直到笑不出来,她呆呆地看着莫小奇,莫小奇也不吃了,问她:
“是那个说观音像你的人吗?”
苏湘摇头,他没有接着往下问,叫来了老板,却不要可乐了,要啤酒,豪气干云地喝了起来,他要给苏湘倒酒,苏湘看到酒就恶心,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一次次因为酒,她都是做尽了丢脸的事,想起那些,她一口也不敢碰。莫小奇也没劝她,自己一个人喝了起来。
后来要走了,他摸了很久也没摸出钱包,脸色一僵,说:
“坏了,钱包在车上。”
于是转身就要去拿,老板用狐疑的眼光看他们,看得苏湘心里难受,于是她也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竟然还真的有一百块,她立马叫住莫小奇,把一百块往桌上一拍,也是豪气干云:
“我请你了。”
其实只不过是一百块,只不过是一些烧烤。
苏湘没想到莫小奇要见的老朋友竟然是在灵隐寺修禅的僧人,一时更加觉得他这个人更高深莫测了。
一入寺院就有一股袅袅的香气袭来,是信徒焚的檀香,整个寺院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浓郁而静谧的香气之中。佛家修禅之处,最是能让人平心静气。
清幽的寺院内,清溪流水沿岸,山泉之间曲径通幽,小桥飞跨,泉水淙淙,嘉木葱茏。刚刚在寺门之前,苏湘就看到了好多亭子,名字都取得好听,冷泉亭、壑雷亭、翠微亭,苏湘和莫小奇漫步其中,听着寺院内传来的阵阵佛音,心中安静而祥和。
后来,钟声响起,莫小奇对她说:
“走吧,做完早课,也该出来了。”
苏湘稀里糊涂,可是这样的晨钟暮鼓真是好听。她和莫小奇走过之处还落着许多红色的花,大朵大朵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