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看电影,特别是王家卫和徐克,,总觉得那样的电影美学是极致的,那时特喜欢林青霞一袭掩地的红衣和张曼玉的旗袍。苏湘一直觉得中国的旗袍是最挑人的衣服,可穿在张曼玉的身上就天衣无缝,美得恰到好处,既不太低调也不太张扬。而今天莫小奇带她来灵隐寺,踩在这些落了一地的红花上,她觉得自己也着实美了一把。
走到‘大雄宝殿’的门口就碰上做完早课刚要出来的僧人们,苏湘和莫小奇站在一边等,僧人一个接一个出来,用佛礼和他们问候,他们也回以佛礼,一下觉得庄严得很,而莫小奇也早就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
最后僧人都走完了,还没看到莫小奇要等的人,苏湘说:
“是不是今天没来?”
莫小奇笑了一下,却摇头,说:
“他每天都来,不管刮风下雨。”
于是带着苏湘进到殿内,果然在释迦摩尼佛像前还站着一个僧人,穿着和刚才那些僧人一样,素衣、布鞋、佛珠,还在敲打着那个巨大的木鱼,面前佛香袅袅。
莫小奇没叫他,而是和苏湘一起跪在软垫上,合掌听他诵经。
又过了一阵,僧人才做完早课,转过身时看见他们有点惊讶,后来一笑,也对着他们行了一个佛礼。
出了大殿,僧人和莫小奇走在前面,苏湘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他们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想她这个人没有慧根,是听不来佛语的。走在寺院内,冬日的阳光从树荫的里投射下来,在地上印了一个个树叶的形状,风吹过时,地上的树叶也会颤动,她心里突然就酸了起来。
在灵隐寺停留直至下午,莫小奇还和僧人下了一盘棋,可是胜负未分。后来,他们要走了,莫小奇不知道问了什么,僧人竟然看了她一眼,隔得远,她也没听清僧人对莫小奇说什么。
车子终于是往家里的方向开去了,她知道旅行已经结束,一个星期她没有和任何人联系,甚至是悦心也没有。她现在觉得很累,莫小奇开车,她开了车窗,海风咸湿的气味向她迎面扑来,但还是不清醒,还是觉得旅途劳累。
莫小奇在叫她,她迷糊地回应着,他说:
“苏湘,你觉得浪迹天涯怎么样?”
“恩!”
莫小奇停了一阵,才又对她说:
“那和我去浪迹天涯好不好?“
却久久都没有得到她的回答,莫小奇转头一看,她竟然已经睡了,头偏在窗玻璃上,车开得快了,她的头在玻璃上轻轻地敲着,莫小奇怕弄醒她,于是放慢了车速。
一路灯光流洒,向没有尽头的远方,而夜和墨色的海水融在了一起,尽头是无处可知。城市的浮光掠影照在海水里,热闹却清冷。
车子还是开到小区的门口,苏湘早就醒来了,一个星期没回来,什么也没变,只是梅花开得更旺了,有的住户家里还亮着灯,隔着梅花的疏影看过去,小小一片的橘黄。
苏湘对莫小奇说:
“这几天谢谢你,走好!”
她伸手去按车门的把手要下车,莫小奇却拉住她的另一只手,苏湘回头看他,车里没有开灯,他的脸隐在晦暗的地方,借着路灯投射进来的一点光,只可以看见他侧脸的剪影。莫小奇却没有看她,只是一直拉住她的手,她不在知道他要做什么,却也没问。
似乎很久了,他才说:
“刚才我问弘海,我和你怎么样?他指着落在土里的红花对我说:花有花的归宿,人有人的归宿,一切因果自有定数,众生中缘分是最强求不得的!你说,你说我对你是不是求而不得?”
苏湘没说话,其实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如果,她不爱莫小奇,为什么跟他在一起会觉得心里有花儿在盛开?但是,如果她爱莫小奇,却又为什么总是觉得心里空了一片,像夷为平地的废墟一样,荒凉,杂乱而衰草丛生。
莫小奇等不到她的回答,却一用力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苏湘竟然觉得他在害怕,他说:
“我不管是不是求而不得,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爱她的笑容、爱她的姿态、爱她低头时的样子、甚至是她流泪的样子我都深深爱着,你说,你说,这样的我是不是疯了?”
这算是一场最深刻以及动情的表白了,苏湘心里颤动,就像无数条在早春破了冰的小溪,汇成河、汇成海,潺潺而流,汹涌澎湃。而她竟然也是听不得甜言蜜语的女人,莫小奇的话一下就迷花了她的眼,迷花了她的心,让她的眼泪落了下来。
莫小奇放开她,却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很漂亮的暖白色,小小的一个盒子,没有什么点缀和装饰。她看着,不敢去拿。
莫小奇在她面前打开盒子,莹亮的六角星钻安静地躺在丝绒盒里,在晦暗的车里闪着光芒,比此时浩瀚无垠的星空还要璀璨。莫小奇拿起戒指对她说:
“我去挑戒指的时候,他们跟我说这个‘心连锁‘钻戒最好。心连锁,锁连心,心锁相连,情意绵绵。”
苏湘看着戒指,还好,车里很暗,莫小奇看不到她的眼泪。而他却又说:
“其实我不懂得好不好,只是听到那句话就心花怒放,当是就想,一定要把它送给你,不管你答不答应我的求婚,我都要把它送给你。”
莫小奇挑明了意思,可她却还是不敢去接,车里只有那枚戒指的光芒是流动的,其他都是静止的。
那枚戒指慢慢接近她,莫小奇牵起苏湘的手,而他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他喃喃自语着:
“我没有求过婚,不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做的!本来我想过很多浪漫的方法,可是总也没机会用上。”
在那枚戒指即将套上她右手无名指时,苏湘的手却往回缩了一缩,莫小奇不让,他拉着她的手,把戒指套上去,说:
“我不是逼你,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戒指可以退,但我希望你不要退。”
苏湘看着手上的戒指,很美的戒指,很美的誓言,很美的人。曾经她幻想过这些,而她幻想的都与赵如风有关,直到这些破碎掉之前都与赵如风有关。可是,当真的有人把这些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觉得假,假得不像话。
她后来是怎么走下车,怎么回的家,怎么躺在自己的床上的,她都没有一点印象。她只是一直看着天花板发呆,她觉得天花板在旋转,而她像是躺在青草地上,看着满天繁星,璀璨如河。那些星星看得她头胀,于是她拿起就在身边已经好久没碰的手机,很多未接电话,大部分是悦心的,于是她回拨。
悦心接起来,劈头盖脸就骂:
“死丫头,你死哪去了?连续一个星期手机转秘书台,家里座机也没人接,我,我还以为你被姓任的杀人灭口了。你个死丫头,找死是不是啊?”
悦心卯着劲骂她,她还被莫小奇的那些话灌得晕乎乎地,于是说:
“悦心,有人向我求婚了。”
悦心愣了愣才终于爆发:
“什么,求婚?谁?不可能是姓任的,你金屋藏娇啊?”
她激动得简直跳脚,可苏湘却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接着刨根究底地问:
“人长得帅吗?不,不帅也没事,人好就行了。可苏湘我告诉你啊,车子房子一定要有的,不是咱现实,是这些本来就是生活的必须品啊!我说这么多,你到底在听没有啊?”
“在听呢!”
“我说的这些,他都有吗?”
“恩。”
“那你答应了吗?”
“还没有。”
“也对,要不改天,你领他来,我帮你把把关!就说,就说你姐请他吃饭。”
苏湘听她这样说,一下就笑了:
“你什么时候成我姐了?”
“这个是重点吗?总不能说你妹请他吃饭吧?”
“下次再说吧,我头疼。”
“死丫头,还想,还想你就剩下去了,苏湘,我告诉你……”
“好啦,下次再说,我累得很。”
于是,苏湘先挂断了电话,悦心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让她头脑胀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