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老王听到摔东西的声音就立刻跑上楼,一进来就看到任志卿的手掐在苏湘的脖子上,而苏湘几乎已经被他掐得断了气,她的手抓在任志卿的手腕上,却没有力气扳动。看样子不得了,老王赶紧上前,用尽了力气拉着任志卿的手,管家急得出了一脸的汗,直喊着:
“任先生,你快放手啊!苏小姐会被你掐死的。”
任志卿的眼底细细密密的血丝就像天罗地网,苏湘觉得无论如何也逃不了了。
可后来任志卿放了手,在苏湘几乎被他掐死的那一刻。苏湘看着颓然靠在墙上的任志卿,一下哭一下笑,她说:
“我告诉你,任志卿,我也一样恨‘郑云涛’,如果不是她,我爸妈好好地在一起,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这么悲惨,如果不是郑云涛……”
“你闭嘴,你没资格提起那三个字,你和你母亲一样贱。”
“我偏要说,郑云涛就不贱?如果不是她对我爸爸念念不忘,事情会变成这样吗?任志卿,你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妈妈身上,你有没有想过,因为郑云涛,她过得有多可怜吗?我爸爸对她不冷不热,他总是在想着你的母亲,他藏着你母亲的旧照片,他看着你母亲给他写的信在笑,那样子的笑被我妈妈看到了,而她却在哭!这一切都是你母亲的错,都是她的错!”
“你滚,滚!从今天起,你我一刀两断,你立刻滚!”
苏湘知道自己的话刺在了任志卿的心上,他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此时在激烈地颤抖着,可她看得无比畅快,仿佛只有看着他这样,苏湘才觉得他对她的以及伤害才能消失,而她才能好好地喘气。她说:
“任志卿,我们后会无期!这辈子的纠缠到此结束。”
苏湘逃着跑出了房子,她在雨里一直奔跑,一直哭,一直哭,她一眼也不敢回头看,不敢看那栋关了她三年的房子,不敢看那个装满仇恨的地方,不敢去想那个把她的心摔碎了成千上万次的男人。于是一切都过去了,她想着一切都过去了,就在这个雾霭沉沉,烟波四起的雨夜,一切都过去了。
苏湘那时真的是这样以为,任志卿没有再找她,她父母的案子也没有重审。
离开任志卿后她就跟着悦心,帮她的工作室做企划案。悦心的工作室越做越大,整天有忙不完的事,苏湘把以前的工作经验全部运用在悦心的工作室上,设计的广告跟市场的走向很吻合,一些中端的客户都喜欢把案子交给她们做。悦心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直说苏湘是她的财神,把她牢牢地锁在身边。
那天晚上,苏湘全身湿透地出现在悦心家门口时,悦心被她的样子惊呆了,赶紧把她拉了进来,又是给她煮茶又是给她放热水,什么能为她做的,她都为她做,只是从头到尾都没问她怎么了,就算是后来的相处中,她也没问,而苏湘也什么都没说。
两人早上忙,晚上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日子过得简简单单,时不时悦心带苏湘去见自己的新男朋友,说要她帮着过过目,而她老是推辞,她说自己没有看人的本事,但是。每当她提起这些时,悦心就打哈哈地岔开话题,苏湘知道她是不想让她伤心,而她一直都傻,只人家对她一点点好,她就会记得长长久久。
苏湘看过悦心的很多男朋友,公司高管、行业精英、诗人作家……什么类型的都有,有的她真的觉得挺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跟悦心处不来三个月,而她从没见过悦心为了哪段感情伤心,她老是说‘没本事的女人才为男人死去活来,有本事的只会让男人为她死去活来。
苏湘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从来没有伤心过,她们只是一直互相陪伴着,从不说互相安慰的话,可却觉得在对方的身边,什么喧嚣和惊涛骇浪都能平息下来。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悦心从开始的把她藏得严严实实到后来硬是逼着她去相亲,她给她介绍了许多多的男人,说是让她享受一下被男人疼着的感受,也不管她要不要,硬是忙里忙外地安排饭局。只要一看有人开车送她回来,她就追着她死缠烂打地问,当得到她否定的答案时,悦心就像二月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奄到了地上。看她的样子,苏湘觉得舍不得,总是安慰她说:
“算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就别再为我折腾了。”
悦心不肯听,自己又瞎折腾了很久,见实在不行,才终究放弃了。
其实,苏湘有一次差点跟任志卿迎头撞上。那次,悦心帮她约了相亲的地点,是在一个私人会所里,她迟到了一点,匆匆忙忙地跑了进去,却看到任志卿带着一群人从楼上下来,他身后的几长辈刚好是她那天晚上见过了,她后来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知道她的名字时,整个脸色都变了,无非也是为了任志卿的父母,他们都是任志卿的父亲在事业上打拼的伙伴,看着他最后一败涂地全是为了一个女人,于是也就这样恨上了苏湘,而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任志卿把自己仇人的女儿留在身边。
任志卿没看到迎面走来的苏湘,他低着头在跟旁边的人谈事情,他还是喜欢皱眉头,一年没见,他只是好像瘦了很多,气质还是寡淡得很。宫纱罩着的壁灯,投射出一点点的光线在他的脸上,随着他脚步的移动忽明忽暗,于是苏湘看到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在听着别人说话也心不在焉,就好像大病初愈的样子。
苏湘怕他也看见自己,于是往楼道里移了一步,把自己隐在那一片的黑暗中。任志卿的皮鞋声就在她的耳边响起,还有已经很久没听过的,他清淡的声音:
“钱是从国外的银行汇进来的,香港那边应该查不到,下星期交易行一开市,你就大量买进,有多少买多少。”
他声音轻而且慢,却让人觉得他志在必得。苏湘偶尔看报纸,财经版经常提到他,说他在‘凯旋’里步步高升,大有取莫家而代之的势头,而只要一出这种新闻,他隔天就和莫知微恩爱地出现在公开场合,十指相扣,传言不攻自破。
那天晚上的相亲,苏湘终究是没去,任志卿走后,她也失魂落魄地逃走了,隔天悦心生气地问她为什么不去赴约,她也只是说自己去医院看医生,忘记了时间,而那个私人会所,她一步也没再踏进去过。
自从那次遇见任志卿,苏湘就老是觉得不安,她总是觉得有人在哪个角落里盯着她,不管何时,她都觉得芒刺在背,晚上也又开始做噩梦了,她总是梦见下大雨的夜晚,路上一个人也没有,而她在无休止地奔跑着。
种种的不安定因素让她无法再忍受这样的生后,甚至于无法忍受这座城市,于是,她决定出国,她想着远走他乡,就什么都可以好起来了,时间会让什么都好起来的。每次只要一遇到让自己无力承担的事,苏湘都这样想。
她去法国学设计,一走就是两年,她以为之前的事在心里都已经过过去了,她以为自己可以重新开始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但是不行,时间是过去了,可她的心里始终没有过去,她甚至不敢在设计行业里工作,任志卿知道她读的专业,她怕他要找她,如果她在设计业里待,那他找她简直是易如反掌。悦心说她没出息,出去待了两年,见识是长了,就是没长出息,而且还越来越没出息。她说她敢保证,任志卿不会想找她,还可能早就把她忘得尸骨无存了。
可她还是不敢,最后在房产公司找了份做企划和评估的工作。这个公司很大,她在里面显得无比渺小,她认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可就在见到任志卿的时候,她冷汗直冒,他是新上任的总监,他哪里是总监,他更可能是这个公司的老板,他这样做,摆明了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苏湘不知道,他到底还找她做什么,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这样大费周折地找她。
他装作不认识她,他用这种方法来折磨她,让她像踩在地雷上一样惊恐和害怕,他不说找她到底要做什么,而苏湘知道,任志卿不说,最好什么也别问,不然会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