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度的错愕出现在清蛮的脸上，她定定地看了弦歌好几秒，最后才吭吭绊绊吐出三个字来：
“怪，怪不得。”
怪不得需要她出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种族足以匹敌迦楼罗，那必将是龙族无疑。
上古神鸟迦楼罗，千年浩劫，至今竟犹有残余。
“现在明白为何一定要你亲自前往了吧？”弦歌微微叹气，“当今世上，唯有龙族有实力与迦楼罗一战。单靠我们，则毫无胜算。”
“‘无间’不远千里，也是为了去皇都里寻找哪位龙族之子有这个实力，能跟那老头打个不分上下吧？”真是下了血本，为了对付一个迦楼罗，什么招都使出来了。
弦歌对她眯眼一笑：“也是为了能迅速决出哪位将是‘无间’今后，能依靠的势力。楼兰此刻早已成为弃子，索性就给了往后的主子，当是本钱。你不也见到了，得到了楼兰，等于得到了一座金山。你哥哥还会不满意？”
“然而，若想得到楼兰，必须要彻底击败迦楼罗，所以龙族那边定要派出人手来，无论是被动抑或主动，都是表明了双方的诚意。并且，倘若我们真能为你们除去迦楼罗这一劲敌，你们便随之能对墨画下手，西地内，‘无间’的势力也必将恢复如初并扩大。”清蛮挑了挑眉，“这可真是一石二鸟啊。”
弦歌轻笑：“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可惜你没有夺嫡之心，否则我就选你了。”
清蛮回敬：“那还真是可惜了啊。不过我要是当了龙皇，估计是个昏君来着。”
“现如今楼兰已经不易攻克了，我的意见是你还是先随我回昆仑，静观其变。另外，你哥哥让我向你转告一句话。”弦歌嘴唇轻启，吐出四个轻飘飘的字来。
“局变，勿回。”
······
墨画与弦歌并非亲兄妹。
第一眼见到弦歌的时候，他也是一个孩子。跟在他身后的大人这样问弦歌：你要哪一个？
对了，很久很久以前，墨画还不叫墨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叫什么。童年在碰见弦歌之前，是一段很零碎的记忆，和孩子的哭闹，每天都吃不饱的烦恼，以及那些讨厌的如同观看货物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组成一个破碎的世界。
问出那句话了以后，身边的那些孩子都涌了上去，渴求，近乎哀求，“选我，选我！大人，请你选我吧！！！”
弦歌的眼神扫过所有人，最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他的眼神忽然一亮，像发现了心爱的玩具。“这个，我要这个！就是她！”他笃定地指着她，然后把光带到了她的世界。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妹妹了。”他握住她脏兮兮的小手，根本就是个孩子，却依旧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今后的绝代风华，“从今天开始，你叫小墨，是我的妹妹！”
“哥哥好。”墨画反握住他的手，对他摆出一个甜甜的笑。自己却不知道，当初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和满是污泥的脸蛋，笑起来的样子究竟是有多蠢。
她就这样成了他的妹妹。
遇见弦歌之后的日子，仿佛是她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等到离开那个“家”的时候，墨画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被送上了马车，就那样远赴塞外，连好好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她连“想陪在哥哥身边一辈子”这样只是一句诺言的话，都来不及和他说。
情况究竟如何，她也记不清了。唯一清楚的是那结局——她再也不会见到哥哥了。
再次相遇，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弦歌就那样来到她的面前，对她伸出一只手，清新而明澈地微微一笑。又仿佛回到很久以前，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模样。
她欣喜地握住，抿唇也对他明媚地笑起来，所碰之处，一片冰冷刺骨。
自己眼前的弦歌，是当年那个温柔的，她熟悉的哥哥吗？
她想起他们之前那个模糊的结局，忽然明白了什么。
果然，这一切都是错觉。弦歌，并不是她的哥哥。该遗忘的，早就被遗忘了。
有一个地方，那是“无间”。
无间，没有尽头的地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