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军团也不是易于之辈,之前的战斗中他们并没有作为主力上阵过,没见过战争的残酷,又早知道他们的军团长有神使芬利尔的后台,平常在诺德占领区里他们都是横着走的,从来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被欺负了,一个个都嗷嗷叫着,要洗雪耻辱,一蓬蓬长枪不知天高地厚地向重骑刺过去,四千多人一拥而上,居然一时间把这些重骑的攻势遏制住了。
箭矢乱飞,人马嘶鸣,怒吼声和砍杀声不绝于耳,注意到了这里的混乱,第十二军团的大营里立刻又奔出一股轻骑,两千余人,二话不说,直接兵分两路,向十七军团的侧翼夹击过去。
十二军团是以老兵作为骨干,组建起来的军队,在芬利尔登陆之后,因为蓄意要削减他们的战斗力,每每有硬仗,芬利尔都先派他们上阵,虽然屡有死伤,但却为战士们带来了丰富的战斗经验。即便现在没有军团长的指挥,他们也下意识地组织了最有效的战术突击,一时间十七军团被打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差不多是时候了,形势危急的第十七军团终于向天上射出了求救的响箭,这就是我和艾特?奇越好的暗号。
响箭拖着尖锐的呼啸消失在夜空中,声音刚发出来,隐藏在十二军团营地外阴影里的艾特?奇就突然从营地南侧的阴影中显露了身影。营地的卫兵们都在回头看向远处的战况,丝毫没有察觉。
一阵暴雨般的弩矢从卫士们手中的特质风暴连弩里喷射出来,这些由克雷斯亲手制造,仅装备我贴身卫队的连弩,全身金属质地,弩身下的矢匣装填十二发,双层金属弦,一百码外可洞穿重甲,采用机括联动,一根发射出去,另一根通过匣中一种叫做弹簧的神奇零件自动顶入发射槽,又可再度发射。
转瞬间,一百二十根威力巨大的弩矢近距离喷射出去,守在营门口的哨兵,连同里面一支刚巡视到此处的巡逻队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射成了一堆筛子,躲藏起来的暗哨刚呼叫出声,就被艾特?奇轻刀快马,闪电般一剑砍掉了脑袋。
十个人冲破南营门,闯进帐篷区,分工明确,五个人用风暴连弩点杀慌乱中冲出帐篷的士兵,另五个人四处投掷早准备好的白磷燃烧弹,六月天气,之前发生在库尔玛林区的大火烤得周边空气无比干燥,整个十二军团的营盘就好像晒了半个月的干柴一样易燃。
夜风平地刮起,风助火势,没几分钟,火苗就在十二军团庞大的营盘里四处迸发,无数教团战士还来不及醒来,就被燃烧垮塌的帐篷活活掩埋烧死,凄厉的惨叫声和烤肉的芬芳顺着晚风远远飘过来。
艾特?奇得手之后立刻遁逃,一切就发生在几分钟之内,电闪雷鸣般的夜袭之后,他们就已经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当中。火头腾起,正在前线与十七军团混战的十二军团战士们一阵骚乱,加上先前的响箭,以为中了对方的埋伏,军心动摇;第十七军团则士气大振,一下子又占据了上风。
而此时,再看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不幸卷入冲突的风暴中心,反而得不偿失,我远远对混战的双方笑了笑,带着卫士们拨马回头,朝亚伦的方向离去。
曙光,还徘徊在地平线下,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升上来了。
又是一路奔驰,昨晚心里一直在紧张,一丝困倦都没有,现在事情完结,困意潮水般袭上心头,我跨在马背上,眼皮忍不住就粘到一起,几次都差点从马上跌下来。最后没奈何,只好让艾特?奇和另一个卫士左右扶持着我,才不至于滚落马下。
颠簸好像没有尽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起初含糊不清,后来终于冲破重重睡梦的迷雾传递了过来。
是阿拉的声音,他在很警惕地盘问我们昨晚去了哪,然后是克里斯塞恩的声音,似乎在调解什么。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固若金汤的亚伦城墙,以及一列正在浩浩荡荡出城的民夫。
阿拉在很大声地问:“你们昨天去哪里了?怎么去了一晚上?埃蒙斯你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就把我们这么抛在亚伦不管!”
口水喷我脸上了,我蹭了蹭,才发现身上沾满血浆的黑斗篷已经不知道被谁换掉了,现在我穿着很干净的便装。
很细心,这样真正是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破绽了。
我拽过阿拉的领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微笑着说:“绝密!不过可以透露的是,艾特斯科堡还在我们手中,围攻城堡的第十二军团,还有意欲迂回我们右翼的第十七军团损失惨重,已经基本丧失战斗力了。”
阿拉好像没听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声音一下子顿住了。
我不管他,扭头看向克里斯塞恩身旁满面忧色的法尔弗塞伯爵,被我的目光扫到,法尔弗塞马上凑了上来:“军师阁下,你们失踪一晚上,我们都担心死了。我募集了两万民夫,现在组织他们出城,去我们的预定地点构建阵地,您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的目光扫了一眼出城的民夫,他们扛着木锹、鹤嘴锄、斧头之类的工具,上百辆马车跟在他们身后,上面堆满了木料和一些大型工具的零件。但那些民夫满脸沮丧的神情,走路拖拖拉拉,丝毫没有一点朝气,好像不是去干活,而是去送死一样,不时有担任监工的军官,用鞭子把企图脱队逃跑的民夫赶回队伍。
仔细看看就会发现,那些监工的军官自己都目光游离、心不在焉,时不时回头看看法尔弗塞,似乎随时准备逃脱。
“士气太低了!”我小声对法尔弗塞说,“这些家伙派出去,走不到工地就会逃走一半。”
法尔弗塞脸都青了,“要不我杀几个人吓吓他们?”
我立刻又打量了这个伯爵一眼,发现他的黑眼圈已经深到好像被谁打了两拳,此刻他的眼里充满了绝望,那种漆黑浓重的死气笼罩在他的脸上。
“杀几个人?你现在对他们动刀子,小心立刻酿出民变!我听说凯斯托在北部的叛乱势力还没有完全肃清吧,你是打算把你的人都赶到叛军那边去?”我冷笑着说。
法尔弗塞当场就软下来了,哭丧着脸说:“那现在怎么办?”
我一把把法尔弗塞推了过去:“我不太喜欢杀人!”
阿拉立刻冷笑了起来。
“……我比较喜欢在适当的时候做适当的事情,这种情况下,伯爵大人,麻烦你带上你的亲卫队,还有城里的贵族们一起,拿起工具,去和民夫们一起去工地施工,做出表率。这个时候,如果你还站在他们的对立面,他们会很乐意叛逃到其他的阵营里去的。”我说。
法尔弗塞愣了愣,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起来,他保养得很好的手攥得紧紧地,嘴唇都咬出了血。
“这是羞辱!军师阁下,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如此!”法尔弗塞眼里喷着火,怒吼起来。
我皱了皱眉,“既然你不愿意,那么我亲自来,不仅是我,整个议会卫队都要加入进来!克里斯塞恩,现在议会卫队听不听话?”
克里斯塞恩为难地点点头。
“那么,构筑阵地的事情我们来做,保卫亚伦,就交给高贵的贵族们去吧。”我笑着说,跳下马捡起一把鹤嘴锄往北边走去。
走了不到十步,身后就传来法尔弗塞牛吼般的认输,“好了好了,军师阁下,我听你的就是!”然后,法尔弗塞几步跑到我身边抢过我手里沾满泥土的鹤嘴锄,气冲冲走进民夫的队伍里。
一阵阵骚动立刻在民夫队伍里传开了,他们惊讶地看到,亚伦地区最尊贵的法尔弗塞伯爵,红着眼睛,扛着锄头,走在队伍最前头。
“看什么看!”法尔弗塞怒气冲冲地吼道,“老子和你们一起去工地干活,我堂堂一个伯爵都豁出去了,你们这些家伙还有什么好怕的!军队就在我们身后,国王陛下在看着我们,好好干活,打退黑暗教团,我们就回家吃饭!”
一阵轰响,回过神来的民夫们欢呼起来,低迷的士气一扫而空。
“真要命。”我叹息一声,转头看向一直微笑着不说话的来亭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吗?”
来亭侯悠悠吐出一枚烟圈,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说:“弟兄们已经哨到了库尔玛林区,原来的隘口那里,已经被彻底烧成平地,不知道谁干的。火场里的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了,满地都是,都烧在一起了,谁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话说,你让我去查探那里干什么?就算那里曾经是去库尔玛的必经之路,但现在也已经绝对无法通过了。”
我叹了口气,想起在基地看到有关这一战的简单记录,虽然是只言片语,但悲怆之气还是溢于纸面。
“那是英雄们埋骨地,我知道……如果不替他们报这个仇,我们怎么对得起这些英雄?”我说,“通知弟兄们,去和艾特斯科堡取得联系,现在第十二军团应该已经撤围,来亭侯爷,麻烦你带领雪盗军团进驻艾特斯科堡,我现在以国王陛下最高授权的名义,任命你全权负责艾特斯科堡的防务。”
来亭侯脸色一肃:“进驻艾特斯科堡?我们雪盗并不适合打阵地战……”
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艾特斯科堡的防务还是由当地驻军负责,你的雪盗军团要放在城外,配合我们的行动,具体的行动方案,等你接收城堡之后,我会详细告诉你。”
来亭侯脸色舒缓了些,跨上马,回头去吆喝雪盗们去了。
我扭过头,看见了脸色复杂的阿拉,笑着说:“阿拉,出征以来都没有给你任务,现在……”
“我部坚守亚伦!埃蒙斯,你休想再让我和我的弟兄们去当诱饵了!”阿拉不等我说完,急急打断道。
我面无表情地摊开了最高授权书,“阿拉将军,我以北罗多克最高军事指挥官的名义命令你,统带你本部人马及议会卫队步兵,配合法尔弗塞伯爵,加固亚伦至艾特斯科堡防线,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必须坚守到最后一兵一卒!”
阿拉的瞳孔猛地缩小,锋利的目光定定刺向我的眼睛,我毫不畏惧地迎向他足以杀人的目光,“阿拉将军,你在两年前的帕拉汶之战中表现出了卓越的防御技巧和坚定的作战意志,我希望你能将这些优良品质继承下来,继续用在对黑暗教团的战斗中去!要知道,你坚守的是一条生命线,是保护亚伦平原,乃至整个罗多克数百万军民的生命线,你更肩负着接应伊莉娅殿下和罗多克数万勇士的艰巨使命,这由不得你说不!”
阿拉终于垂下头去,规规矩矩行了个军礼,转身走向自己的部队。
我最后看向克里斯塞恩,他已经站得笔直,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的他眼中既有紧张也有兴奋。
“克里斯塞恩将军!我命令你,立刻集结本部骑兵,抛弃一切辎重,每人携带三天口粮,一个小时以后,随我出发!”
克里斯塞恩重重地一跺脚,军礼仿佛要把自己的太阳穴插爆,他满脸通红,激动地说:“军师阁下,我们去哪!”
“明知故问!”我哼了一声,“库尔玛堡,我们去营救战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