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中,一面朴素稚拙的旗帜在山谷纵深里高高挑了起来,上面那柄闪闪发光的金剑即便是在夜晚也散发出神秘的金色,看起来充满了诡秘的神圣,如此扎眼。
就在号角声响起来的同时,已经崩溃的斯瓦迪亚骑士纷纷扼住了溃逃的马匹,眼里闪烁出狂热的神色,他们彼此看看,忽然举起了破碎的长枪,折断的战剑,面对我,和我背后如林般前进的重步兵阵列,狂吼起来。
“加昂大人来了!加昂大人来了!你还要逃吗?”一个将领模样的斯瓦迪亚骑士头上的貂尾盔缨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却一副胜利者般的兴奋,“英勇的骑士们,为国王牺牲的时候到了!获取荣耀的时候到了!让我们在加昂大人面前,好好地践行我们的骑士精神吧!”
说完,他放下覆面的铁面具,手里折断的骑枪平放下来,慷慨的声音从面具背后沉闷地响起来:“无愧斯瓦迪亚,无愧骑士称号!骑士们,让我们的敌人感到耻辱吧!”
战马的四蹄重重地砸在地上,仿佛沉重的鼓槌,这仅存的八十多个斯瓦迪亚骑士怒吼着,喊杀声和战马的怒嘶声混在一起,雪崩般朝亚瑟斯的重步兵方阵冲撞过来。
我没有看他们的结局,我抬头看向远处夜风中烈烈飘荡的加昂的战旗,耳边传来亚瑟斯凄厉的口令声、战马的哀嘶声、人的怒吼声。
加昂,我们的对决,又开始了!
“上午谈崩,晚上就来夜袭?!这个加昂太心急了吧?”特略赶到了城墙跟下,他不太敢上城楼,那里还在不断遭遇投石车的轰击。
我和亚瑟斯的重步兵团驱走了加昂的先头部队,目的已经达到了,加昂既然已经亲身赶到,我们再怎么也经受不起被洗脑般鼓舞起必死决心的斯瓦迪亚人的冲击——仅仅方才那八十多个骑士的垂死挣扎,就给我们造成了五十多个弟兄的伤亡,只能退回基地,再作打算。
战争就是你退我进。我们刚退回基地,先前的战场就被斯瓦迪亚人涨潮般抢了回来,更多的投石车被运到了发射位置,甚至开始有劳役在山崖两边填土筑台,意图登上两边的岩洞,进行攻击。
那里会让他们得逞?一发现他们这样的动静,就有弓弩手进入那些蜂窝般密集的岩洞,不断向下射出冷箭,再在投石车轰击之前转移到其他的洞穴里去,虽然这样无法阻止他们的筑台行为,但至少也可以骚扰迟缓一些,顺带造成一些伤亡。
至于万一被他们筑台成功,没有关系,只要从里面关闭那些岩洞彼此间联系的铁门即可,没有几天功夫,他们是无法打开山体蜂窝般的隧道里那上百扇铁门的。
只是,这样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大人,咱们再下去冲一阵?”亚瑟斯看向我,在刚才的战斗中,他受了点轻伤,手背被划了一刀。
“再看看。”我摇摇头,我手下的重步兵团可不比骑士便宜多少,就这么洒水似地用掉,心中位面有些不舍得。“还没有找到萨菲罗斯吧,还有加昂方的那三个人,万一他们在我们基地里搞个破坏,玩个暗杀什么的,我们还就真麻烦了。”
“情报部已经全力去找了。”特略轻轻摇摇头说,“威廉出去处理配合艾伦的行动了,单凭卡尔夫一人,压力会比较大。”
城墙又颤抖了一下,一发石弹击中城头偏下的位置,碎石飞溅中,一个有些胆怯的小伙子直接被震飞下了城头。
“他是预备役的吧?”我看了看那个小伙子飞下城头的位置,回头问特略,“怎么这么快就动用预备役了?”
特略茫然地挠挠头。
我还准备说些什么,突然看见东边的山峦上,有巨大的火光猛地闪了三下,过了好一阵子,才有三轮如同炸雷般的爆震传到我耳朵里。
是炸药?这个时候还在做工事?
不对!那是炸药陷阱!居然就有斯瓦迪亚人翻过山峦,从侧面下来了?!
我差点跳了起来,就想跨上独角兽,奔去那边现场看看,但紧跟着,西面的山峦上也迸开了一大团火光,一连串闷雷般的爆炸声连大地都撼动了。
西边也出现了敌人!
一夜之间,加昂居然从西北东三个方向发起了强袭!不愧是当年那个神兵天降般奇袭苏诺的战神!
但此刻不是赞誉自己敌人的时候。我拍拍特略的肩膀:“你去看看亚克力的阵地,我去看看阿尔文?安,这两个地方如果有丢失,守着正门就没有意义了!”
我话音刚落,西边阿尔文?安的阵地上,再度闪起了一连串的火光,炸雷般的爆炸开始成串响起,听得我心惊肉跳起来,好像基地的炸药库爆炸了一般。我再顾不上说些什么,飞马就奔去了那边。
独角兽如一阵风般,我刚抵达西线阵地,就看到一小队骑士从远处的灌木中窜出来,一头扎进了防火带,但紧接着,就仿佛有谁藏在地底下一般,地面猛地掀开来,将这一小队骑士掀飞在空中,化作破碎的肢体和血雨落下来。
我承认,我上过了战场,见过了若干死去的模样,但第一次看到这样一幕,居然还是有一些反胃。
“这什么情况?”我指了指那边地上留下的大坑,问一脸平淡的阿尔文?安。
“哦,那些是我们用来布置防火带的炸药,因为没时间特意制造陷阱,就给它们安装了一些研究院发明的燧发引线。只要火烧到那里,或者有人踩到,就会爆炸。”阿尔文?安毫无任何感情地说。
“克雷斯的古怪发明……”我打了个寒战,“你们做了多少?怎么看起来好像都很轻松的样子?”
安看了看我,耸了耸肩,“因为主要的活都被科学院干掉了,所以我们无聊地每人至少弄了一个吧。”
哦,不多……等等,每人至少弄了一个?
“第七军团是四千五百人,你们弄了四千五百个?”我嗔目结舌地看着安,后者想了想,点了点头,“可能是这个数吧,反正我们用掉了九十多箱……”
阿尔文?安的话还没有说完,又被一连串爆炸的轰响声打断了。
我回头看向正门外加昂的军旗,突然感觉无比地同情。
炸药一直在响,火光在那座防火带和灌木丛里闪成一片,不时有炸碎的山体碎石飞溅下来,混合着泥沙和燃烧的杂草,滚落在下面的水沟里。
我开始有些担心,这四五千个炸药包会不会直接把山峦炸出一个缺口。但看阿尔文?安一脸平静的表情,似乎他一点也不在乎。
算了……我回过头,东线那边,也开始响起一串一串的爆炸声,隔着这么远,虽然声音已经变得很沉闷了,但听那密集程度,加昂一定吃了不少的亏。
仅此一项,大概就能干掉几千斯瓦迪亚人吧。等到埋设的炸药用完,加昂估计也没有力气强攻了,基地的围城战就这么轻松地化解了吧。
等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碰碰阿尔文?安,“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
安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没有啊,我现在感觉很舒服。”
不对,绝对不对,一定在哪个环节出了什么问题!
忽然,安推了我一把,顺手举起一面钢盾挡在我的面前,几乎是与此同时,钢盾发出“当”地一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在钢盾上撞得粉碎,而那面盾牌,也应声破开一个大洞。
我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了下来,一个机灵就清醒了过来。
问题就在于,爆炸太密集了!
如果是我,碰上这样的情况,每前进一步都会在不知道哪里的诡异角落发生如此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只要吃过一两次亏,我就绝对不会再贸贸然拼了命地往前冲。我手下的将士们是用来打仗的,不是用来当炮灰犁地的!更何况这种诡异的情况,谁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多少?
我尚且如此,更何况曾被称为一代军神的加昂!
在一个方向上损失过大,必然会停下来休整,但看着爆炸的密度,斯瓦迪亚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休整的安排,还有,除了最初那一队被炸死的骑士,后来我们可曾见到有任何一个人?不仅是人,连破碎的尸体都没有见过!
何况,这样拳头大的石头,是山脊上那片裸石区才有的,这里已经是山麓了,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和植被,怎么可能被零散的炸药一炸,就炸出这样多的碎石!
除非……根本没有斯瓦迪亚人趟地雷,他们根本就是用山脊上的石头滚下来,来触发我们埋设的炸药!
干这活不需要太多人,东线那边显然也是这样,正门外山谷里和我们对峙的斯瓦迪亚人看起来倒是有一万多,但山谷幽深曲折,后半段被岩壁挡住,无法看清,究竟是不是满满一万人,谁也说不清楚。这么算来……斯瓦迪亚人的主力去哪了?
我扭头看向一直平静着的南线,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疯狂的想象,就算加昂能如履平地,他手下的士卒都是翻山越岭的飞行军,可是南线已经是这片山区的腹地,且背靠乌鲁兹哥达山脉主峰,峰顶常年积雪,鹰都飞不过去。况且,就算加昂要从南线翻山过来,也能翻过来,但必然要经过库吉特人的国土,库吉特人再怎么内战,也绝对不会无视斯瓦迪亚人踏上他们的草原!
也正是如此,我才放心地把基地的所有生产设施、香料田、作物田统统规划在南线的平原里,就是因为那里是后方的后方,万无一失。
既然南线不可能,那么加昂究竟会从哪里动手?
等到东西两线的炸药排完,然后再用主力压下来?不可能,他又不知道我们埋设了多少炸药,什么情况才算排完,盲目用兵当炮灰的事情,加昂不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