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大块头的斯瓦迪亚大汉,光着头,下巴上几缕络腮胡子,原本应该是腼腆而内向的眼神,此刻却充满了狂躁而暴戾。他光着上身手里紧握着两把至少十几磅重,一米多长的链枷,已经抡成了一阵风。
“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谁。”那个大汉狂笑着说,“我不过是加昂大人的马夫,我叫乔克,但三十年前,我可是全卡拉迪亚人尽皆知的山贼头子,听到我疯乔克的名号,即便是黑暗教团的那些家伙,都要绕着走!”
“现在,很不幸地,你撞上我了!”乔克狂笑着,手里抡成一阵风的链枷呼啸着砸了下来。
我想起这个家伙了,几次和加昂见面,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那辆车上,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次这个坐在加昂前头赶车的家伙,他挥了三十年的马鞭,链枷这种软兵器在他手里挥舞起来,简直如臂使指一般。
呼啸的风声劈头盖脸般砸下来,我只感觉一块天塌了下来一般,难怪这家伙能一直跟随加昂,在那个老东西身边的人,从来就没有善茬!
在这生死之间的一瞬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怀里拔出一把火枪,看也不看,就朝向前方扣动了扳机。
这把火枪,不是当年那巴尔送给我的那把,那把已经在两年前遗失在帕拉汶城下了,这把火枪是之后克雷斯根据我的描述,配合光光的火药配方重新制造的一把,击发系统使用了燧石,不需要再事先点燃火绳,方便了不少。弹药早就装填好了,此刻仓促间拔出来,一枪就轰出了一大团火光。
火光和轰响中,对面的乔克一声混杂着惨叫的怒吼,那柄链枷拖着呼啸的风声,从我的头顶越过去,砸进我身后的一堵围墙里。
我隐约看见他一条右臂软软地垂下来,箭头一个碗口大的伤口,不停向外涌出鲜血。
没时间再装填弹药,我甩开火枪,随手摸到一把匕首,就拔了出来。
那一瞬间沁凉的手感,内在又涌动着滚烫的杀意,那是……诸神的黄昏匕首。
只要被划上一刀,面前的乔克就必死无疑了。
但那个受伤的乔克,此时被伤痛激发出了更高几分的疯狂,他的左手把链枷挥舞得密不透风,如果我要划上他一刀,很可能之前就已经被他乱枷打死了。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一声清逸俊朗的嘶鸣,紧接着背后一股很舒服的凉意袭来,我扭过头,看见独角兽很顽皮地咧着舌头,一口从我后脑勺舔到脖子里。
“你来了啊!”我终于放下了心,独角兽来了,即便是千军万马,我又有什么闯不过去的?
对面的乔克已经傻了,手里的链枷砸中了自己的脚趾都没反应。
“冲过去吧!”我跳上独角兽,一指校场的方向,几乎没有任何耽搁的,仿佛一阵风般,校场仓库密闭的大门一瞬间就被撞开,化为片片钢粉木屑四下飞溅。
至于乔克,似乎方才被撞了一下,不见了。
打开的门里,锃光瓦亮,镀着一层漂亮的金漆的机甲II型,以及一排各式装备,在房间里安静地摆放着。
“那么,一起上战场吧!”我从独角兽背上下来,摸了摸它沁凉的鬃毛,“是时候让加昂知道,咱们可不是虚张声势了。”
基地四周,火光熊熊,半个夜空被映照成血色的赤红。
我料到了加昂会尽快发动进攻,可是没有料到居然这么快。从接到山谷十英里外的哨站遭到突袭的消息,到正城门出现斯瓦迪亚军队踪迹,之间不超过一个小时,更不用说,这一个小时之内,雷欧他们三人居然已经混进了基地大行狙杀。
我穿好机甲,走出校场的时候,乔克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露丝和特略还没有决出胜负,当我出现在他们的战场上,露丝只是扫了我一眼,就飘飘然离开了现场。至于雷欧和萨菲罗斯的战斗,我回到遭遇的位置时,已经看不到他们了,不知道是谁干掉了谁。情报部紧急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街区,都没有找到谁的尸体,这对于我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能两个人换一个地方决斗去了吧。
当这些都明了之后,一枚流星般的火线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重重地撞击在巍峨高耸的城墙上,轰然巨响中,迸射出万点火星。
投石机!
加昂的大军,抵达了!
我赶到城门,底下的城门已经用坚硬的木料层层支撑,城墙还是很结实的,经受了几发投石机的石弹攻击,也不过表面缺损了一小块,熏黑了许多而已。加昂此行比较仓促,较大一些的投石机都没有配备,只有几辆轻型绞力投石车。
“城门没有问题。”亚瑟斯的链甲帽搭在背上,信心满满地看着我,“山谷狭窄曲折,就算是千军万马来强攻,每次都只能上来一百多人,还不够弟兄们塞牙缝的。”
“加昂知道我们在外面岩洞的信息,放弃那些据点,让弟兄们撤回来,不要无谓牺牲。这些投石车有点讨厌,能干掉么?”我看着下面肆无忌惮的投石车,皱了皱眉头,这个距离上,两侧崖壁岩洞里的床弩无法形成有效的打击力量,正在被斯瓦迪亚人从外围一点一点蚕食进来,用不了多久,外面崖壁上那些藏着床弩的岩洞就会被逐一轰平。
“干掉这些投石车?”亚瑟斯又仔细看了一眼:“他们可是有上百名骑士在保护,用人不太可能,除非用远程武器,可是我们的投石车……”
我点点头,基地是处于盆地之中的,对于防御来说,有天然的优势,但有得必有失,我们也失去了最为重要的一点。基地里缺少高地,所以投石机的射程上不去,无法和攻城方的攻城器械形成对射,无法压制他们。
“那就只好用人上了!”我活动活动手腕,“这套机甲,做出来还从没上过战场。就在这里试试威力。”
亚瑟斯也摩拳擦掌起来,“我们重步兵团成立以来也还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一场……弟兄们,开城门,咱们和大人杀出去看看!”
城门口堆积的木料很快被搬开,我举起克雷斯为机甲专门打造的巨盾,第一个冲出了城门。
石弹呼啸而来,克雷斯在机甲II型上真的下了不少功夫,腾挪转移起来比一代要轻松不少,我很快通过了石弹密集的区域,进入了那些投石车的最小射程里。我看见投石机附近的骑士已经开始有躁动的迹象了。
忽然,一枚孤零零的黑影从阵后抛掷出来,在空中翻滚了几圈,飞到我的头顶。
我内心深处立刻产生出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在这样的预感之下,我的身体几乎不听指挥地停下了脚步,就地向侧边一个翻滚,重重地撞在岩壁上。
就在我躲开的瞬间,那团黑影猛地炸开,无穷无尽黑色的液体下雨般落了下来,将那一片区域覆盖其中。
接着,一连片的火箭蝗虫般飞射过来,一头扎进黑雨中。轰然一声,我几乎被灼热的气浪掀开一个跟斗。
那片十数米方圆的区域,此刻爆炸般熊熊燃烧了起来,火头冲上三四米的高空,化作漆黑的烟柱。如果我方才在其中,此刻估计都要被烤化了。
虽然这对谁都充满了威胁,但明显就是针对我的。
我心里恶寒起来,隔着熊熊燃烧的火墙,那边的动静在夜色里都看不太清楚了。
似乎是被这团火震撼住了,亚瑟斯和他的重步兵们居然停下了脚步,站在火堆旁,茫然地看着我。
心理战!加昂最拿手的,在我鼓起士卒锐气之后,瞬间以无法想象的方式摧折他们的锐气,在这样的情况下,对士气的打击远远比其他时候要眼中。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我冷冷一笑,心念一动,身后的独角兽就飞奔过来。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我已经看到一团扭曲的空气在它的口中不断凝聚。
“自食苦果吧!”我怒吼一声,翻身跳上了独角兽,连人带马冲向了那团火墙,几乎是与此同时,独角兽已经将那团凝聚依旧的空气团喷射了出去。
“龙吼?不卸之力!”
无可抵御的气浪和音波,几乎把地面都铲了起来,连同正在烈烈燃烧的黑色液体,一条火龙版腾向了那边聚集的斯瓦迪亚的投石车和骑士。
几乎是在那边骚乱发生的同时,亚瑟斯在背后就狂吼了一声:“好!”
接着,我就听见身后重步兵们狂奔起来,脚步踩在地上发出的沉闷的轰响。
“上吧,弟兄们!”独角兽跟从这那条火龙版涌出去的火线,第一时间撞进了对面那上百名重骑士混乱的骑阵中。
一百倍出力开启,一盾牌扫中一名骑士,他连同他胯下的战马“呱唧”一声,就和铁皮扭曲着揉碎到了一起;两百倍出力开启,一拳轰中一辆投石车,破碎的木料四下纷飞,转动到极致的绞臂迸开,梁架弹起来,把一个仓皇的骑士从中间打成两段。
“杀!干掉斯瓦迪亚人!”我踩在独角兽上怒吼起来,上千磅的重量,独角兽根本不受到任何的影响,狂嘶怒吼,四下冲杀。
背后,重步兵团和混乱的斯瓦迪亚骑士接触了,我看到我最初在山地人基地发明的长刀阵,再度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威力,雪亮的斩马长刀,整齐划一地砍下,即便是悍不畏死的高贵的斯瓦迪亚骑士,在这样狭窄的山谷里,也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纷纷被斩落马下。
喧闹的厮杀声中,打前锋的斯瓦迪亚骑士居然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我的心终于松了一些,抬手打开一柄冲刺而来的骑枪,顺手把马上那个绝望的骑士拍成肉饼,打算再接再厉,直接给这些拥挤在山谷里的斯瓦迪亚人打一个逆袭。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号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