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尚?蓬被我砍了之后,那两个叫阿尔托和赛加?阿内达的狗东西看情况不妙,干脆就放起火来,说我们是黑暗教团的内应,谋害了你,嘿,还真有些脑子不灵光的家伙跟着他们干,我们打了一晚上,总算是把他们打垮了,可惜,我的兄弟们死伤惨重,没有多余的力气追击,他们已经带着他们的走狗们出城投降黑暗教团了。”那巴尔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满是凝固的血浆和烟熏火燎痕迹的糙脸上泪光盈盈。
“我的兄弟们……”那巴尔哽咽道,突然揪起阿拉,冲着他咆哮起来:“和我一起杀进来的兄弟们,现在就剩下这些了……就是为了救你这个混蛋!”
那巴尔重重地将呆若木鸡的阿拉摔在地上,一拳轰在阿拉耳边,一大片圆石墙壁被这一拳震碎,簌簌地往下落灰。
阿拉没有说话,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巴尔还想在说些什么,北门外忽然响起了浑厚的号角声,那是黑暗教团发起攻击时的冲锋号。
阿拉脸色一变:“该死,一定是阿尔托和赛加?阿内达这两个家伙把亚伦城里的事情告诉了黑暗教团,现在他们一定会趁乱发起进攻的,亚伦守不住了!”
那巴尔呼呼喘着粗气,他看了看渐渐泛白的天色:“你说伊莉娅那小妞的援兵马上就会到?”
阿拉的脸色青了又白:“我是骗他们的,为了鼓舞士气才这么说,公主殿下的援军最近的还在艾博德勒斯,至少需要两天时间才能抵达。”
“那没得说了。”那巴尔啐了口血痰:“只有拼了!你马上去召集还信得过的手下,老子在北门最后替你挡一把!”
阿拉眼眶瞬间一红:“不行,你快从南门走……”
那巴尔猛地一巴掌扇在阿拉脸上,猝不及防之下,阿拉直接被打倒在地,半边脸红肿起来:“少特么给我婆婆妈妈,老子别的话不会说,只要你记住一点,你特么是老子的兄弟用命换来的,我不让你死,你就没资格死!快滚!”
阿拉捂着脸,怔了怔,二话不说爬了起来,沿着一片废墟的大道向城东王宫卫队的兵营奔去。一边狂奔,眼中一边模糊一片。
挡住北门,用什么挡住北门?北门原来就是叛乱的杜尚?蓬驻守,现在大概早就一个人都不剩了,教团的刀枪,只能用海寇自己的胸膛去挡!
直到阿拉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那巴尔才低下头,抹了两把眼泪,既而神情地看着眼前的六七百名海寇,这些海寇,都是从最初就跟随那巴尔,东征西讨,闯下了赫赫“海贼王”名头的老班底,里面的每一个人,那巴尔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九死一生的战斗中救过那巴尔的命,也被那巴尔救过命。
“弟兄们……”那巴尔的嗓子有些沙哑,“是我那巴尔不好,带着弟兄们来趟这趟浑水,我害了大家……”
一个比那巴尔的年纪还大一些的海寇笑了笑,像大哥一样拍了拍那巴尔的肩膀,没有说什么,掉头就向北门走过去。
又一个海寇拍了拍那巴尔的肩膀,往北去了。
更多的海寇,像潮水一般越过那巴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慷慨往北。
铁打的那巴尔再也抑制不住眼泪的喷薄,他像一个刚出道的小海寇一样,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他想起老杰克,那个比他年纪还大的海寇,当初他第一次上船就是跟着老杰克,从最基本的杂役做起,一直到拥有自己的船。老杰克救过他十几次,浑身上下的伤疤一般是为他留的。
他想起麦洛斯,曾经在北海洋面上的一霸,年轻的时候和自己火拼过几次,谁知道却不打不相识,打出来一个过命的交情,前不久突袭黑暗教团尤河舰队,为了保持隐蔽,麦洛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路飞的船被教团巡逻舰击沉,一句话都没说。
他还想起索隆,那个比自己足足小一轮的刀客,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还嘲笑他随身携带三把刀,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一出手就让自己震惊了,在禅达城下,索隆的三刀流护卫在那巴尔身边,让他安安稳稳地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毫不担心。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就要随着自己,共同走向覆灭的深渊。
那巴尔用手背擦干了泪水,顺手抄起两把斧头,咬着牙掉头奔向北边,追向他的同伴,即便是赴死,也要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兄弟们死在一起!
刚奔到北门,那巴尔就看到半垮塌的城墙上,麦洛斯被一个高高瘦瘦,浑身散发着雷电的年轻人提着脖子举向半空中,汹涌的云层中突然迸射出万千道雷电,水桶一般青白色的雷光一瞬间洞穿了麦洛斯的身体,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挣扎,麦洛斯直接被上亿伏特的雷电碳化了。
“不!”那巴尔再抑制不住奔突的泪水,他狂吼一声,手中的短斧猛地飞掷而出,五彩光华大盛。短斧如同一颗金色流星,径直飞射向雷电中的年轻人。
万千雷网在一瞬间迸发出来,所有的人,包括那巴尔在内,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当他再睁开,一片狼藉的北门口,年轻人握着他的短斧,低头看向他。
“芬利尔!”这一刻不需要任何的介绍,那巴尔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人。
仿佛是冥冥中最神秘的直觉,在这一刻那巴尔忽然预感到,自己将要死在这个人手上。
但那又如何呢?纵横四海的海贼王那巴尔,生命里最重要的,就是与兄弟们的血脉羁绊。死,只不过是短暂的离别和长久的相聚而已。
那巴尔在这一刻抛开了一切泪水,哈哈大笑起来,伴随着他的笑声,他手里的金色战斧上,金色的表皮一寸寸剥落,仿佛被腐蚀溶解一般,露出下面与普通战斧一摸一样的颜色,无数细微的五彩丝线缠绕在斧柄上,看起来就好像是阳光下的蜘蛛丝一样。
“你就是那巴尔?”年轻人面无表情地问,他居高临下,口气冷如冰霜,就像创世或灭世的大神。
“我是,我还是要终结你的人!”那巴尔沉声道。“芬利尔,你敢不敢和我决一死战!”
芬利尔冷眼看着那巴尔,忽然抬起手,一股雷霆从他手中飚射而出,转眼间就打在那巴尔身上。
焦臭味立刻腾了起来。
“要和我决一死战?我根本都不需要挪一步。”芬利尔高傲道。
噼啪作响的雷霆横贯过十几米的空间,反复击打在那巴尔的身上,把那巴尔山峰般高大的身体电得摇摇欲坠,烤肉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
“那……你就……别挪动吧……”那巴尔咬着牙,顶着长龙般的雷霆迈出了一步。
芬利尔皱了皱眉,两只手同时举了起来,比方才的雷电长龙还要粗一倍的雷霆再度横贯全场。
已经可以看到那巴尔的胸口,皮肤已经变得死白色,既而焦黑。那巴尔的每一根头发都树了起来。
但那巴尔没有退一步,不仅没有退,他反而顶着雷霆向前又走了两步。
“找死!”芬利尔勃然大怒,黑斗篷瞬间四分五裂开来,狂猛的电弧在他的身上蛇一般扭动着,“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雷电一瞬间膨胀了三倍,已经化作了一人直径的狂猛雷暴,如滚滚洪流一般冲击着那巴尔的身体,在青石城砖上犁出一道道赤红色的沟壑。
那巴尔全身的皮肤都已经碳化,血浆刚喷出来就在空气中蒸发,但他还是咬着牙,一步一步迎了上去。
芬利尔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他从雷霆洪流中腾出一只手,一杆漆黑的骑枪迅速被紫红色的电浆覆盖起来,立刻聚形为一杆四米半长的雷霆巨枪。
“穿透一切的圣枪?岗尼尔!”
比太阳还要耀眼的流星划过,瞬间汇入了滚滚雷暴洪流,在这一瞬间,那巴尔猛地举起战斧,间不容发间与雷电巨枪撞击在一起。
雷云四散,以触点为中心,雷暴一瞬间肆虐了四分之一个亚伦城,漆黑的云团仿佛不要钱一般,向下面的每一寸土地迸射出雨点般密集的雷霆,青石板仿佛被犁过的土地一般,沸腾着向四面翻开来。
而就在这一瞬间,芬利尔和那巴尔之间的雷霆洪流被彼此最强的一击撞得粉碎。巨斧变得赤红,雷枪化作漫天雷霆。
就在这一瞬间,那巴尔已经被碳化成枯槁的焦炭一般的身体箭一般射向前去,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刻他的速度,更没有人能抵挡紧接而来的那一斧。
赤红色的斧刃划过漫天雷霆,斩碎黑暗。
开天辟地,终结末日。
雷暴在一瞬间停了下来,乌云更低了,似乎要下雨了。
巨斧呛啷一声落地,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锈迹。
神器有灵,此刻也无奈地哀鸣一声,陷入长久的沉睡。
已经看不出原本摸样的那巴尔叹息了一声,焦黑炭化的身体从腿部开始崩裂、倒塌、湮灭,眨眼的功夫,就化成了一地粉末,随风而逝。
在他面前的芬利尔,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胸口,一颗缠满雷霆的心脏,越跳越慢,雷霆越来越淡。
即使是再狂猛的雷霆,也有消逝的一天。
即使是王者,也终将落幕。
9月28日,海贼王那巴尔战殁。
同一时刻,教团第一神使,西路军总指挥“末日之雷”,拥有“荒狼”之称的芬利尔,战殁。
巨星,陨落。
我用颤抖的手缓缓合上足有厚厚一本的情报,看得出,萨菲罗斯在这里下了很大的功夫,从叙述的视角上就可以看出来,他至少调用了超过十个情报员才采集回来这样一份报告。
可是这时候,越详细的报告,越让我感到一阵又一阵没来由的疲倦,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开始怀疑,我这样奋战的意义究竟在哪里,是不是如果举双手把卡拉迪亚完完整整地献给教团,反而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