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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螳螂捕蝉

安州城地理偏南方,靠海而居,以盐、渔、农业较为发达,尤以产盐而著名。

酉时,码头

邵怀春终于搞懂了“酉时”为何时,不免在心里嘀咕,为嘛古文都要把事情复杂化,直接说六七点不就好了吗?像她现在这种身家性命系在别人身上的人,如果搞错了那不悲剧了吗?当时紧张外加恐惧,脑子一时浆糊了,在经过了一天的休整之后,她终于又跟上了自己的节拍。不就是找个中间人嘛,听流程,操作,就像上岗考核一样,这有什么难的?赶紧做完好去拿解药,谁知道这毒药什么时候发作?说是三天,哪有那么准时的,再精密的仪器还有可能出故障呢。

不过话说回来,三宝三宝,加上“吉祥”俩字,可不就是那一家三口嘛。

天还没有大亮,看着人的脸孔都是模模糊糊的,江边停靠着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货船,也不知哪一艘是她要找的。来往之人大多是打赤膊的运工汉子,没有一个能和“三宝”二字相称的。那人只给了一个名字,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这让她如何找,难道要广播吗?

“喂,这边。”一个半大不小的声音叫道。

邵怀春扭头看了下,发现在十几米远的地儿一个细瘦的小个子正冲她招手。

“你就是三宝?”分明还是孩子,大约八九岁左右,不知道是天暗还是怎地,那张脸就像是个驴粪蛋子,显得白眼珠子特明显,煞白煞白的。想不明白,那个戚叶白为什么尽是用一些未成年人,蓝祁是,这个三宝还是,该不会是有哪种见不得人的癖好吧?八卦之火在心中烧起,邵怀春忍不住腹诽。

“喂,你笑什么啊?”真恶心,三宝心里想着。“不要耽误时间了,他们已经开始了,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我到底要做什么?”现在还不知道任务是什么呢,事先知道不犯规吧。

三宝看了她一眼,朝那艘开始卸货的大船走去,边走边说:“你只要过去帮忙抬货就好了,什么也不用说。”

好嘛,这就是招一个免费劳动力啊?

清禽百啭似迎客,正在有情无思间。

——早发竹下范成大

错金螭兽香炉中的熏香已经燃尽,只在空气中余留淡淡的香味。

蓝祁轻轻推开房门,后面的婢女将洗漱用的温水放置好,便退了出去。走进内室,将青纱帐幔束好,就见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的帐子内,那个人影已经坐起,墨色的发披散而下,透露着一室妖娆。主子的身边不喜欢有贴身婢女服侍,平日里的生活起居都是自己动手,蓝祁的工作也只是端茶倒水而已。

“三宝有递消息来吗?”刚起床的声音懒散而又缓慢,听的人耳朵里酥酥麻麻的。蓝祈将窗户打开,深吸了一口清晨新鲜的空气,才回身说道:“两人已经碰头,大概要等到晌午时分才能有消息,他让您放心,一定会把您交待的事办好,不会出差错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但比刚才已经好多了,主子魅惑人的本领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还好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

白玉五指挑开帐子,里面的人的声音已经清明,“人小鬼大,他自己要接这件事,当然不能出差错,否则怎能对得起我?”戚叶白起身接过蓝祁递过来的衣物,展开看了眼,然后放回床上,才慢慢动手脱去里衣。他的衣物一直都是由蓝祁负责,对于外在的穿着他一直没有过问过,但,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最近的衣服越来越“花哨”了?

光滑的皮肤一点一点露于空气之中,莹白细腻的纹理相当的富有弹性。当上衣全部褪去时,戚叶白慢慢转身,然后看到了蓝祁那双过于亮晶晶的大眼。双眸半眯,语气轻的不能再轻地吐出两个字“出去。”光着身子被人看见没有关系,他又不是女人,但这小子老是用一种“如饥似渴”的眼神看着他换衣服,感觉上像是一盘美味大餐正等着被别人享用。这种感觉令他浑身发毛,不由得全身戒备。

“主子,您真的不用我帮忙吗?”蓝祁不死心地问道,等得到自家主子一记轻柔的眼刀后,只得放弃。

见主子自己穿衣根本用不上他,想看“美色”却又被赶出去,蓝祁再次感觉到自己无用武之地,便去外面让早已等候的下人将早膳摆上桌。一碗清粥两碟小菜,菜色虽然清淡,但清香扑鼻。主子早间的胃口不太好,又挑嘴挑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能用上半碗粥就已经阿弥陀佛了。府里的大厨每次做菜都做到泪流两行,四十不到的年纪,头发白了将近一半,就因为一天到晚琢磨能让主子胃口变好的饭菜。而主子离了府胃口就更差了,一样菜色能动上两次以上就已经是奇迹了。别业里的大厨听到主子要来时,肯定是去庙里拜过菩萨了吧?

等听到脚步声响起,蓝祁回头一看,便是眼前一亮。只见自家主子一袭天蓝色外袍加身,青枝细纹,细细浅浅开满相思树。蓝色琉璃的腰带扣饰,随着动作散发出深浅不一的光泽,一根红绳,系住一枚鱼戏莲的白玉,垂在身前,成为浑身上下唯一的配饰。简约而又华贵,富贵逼人。真是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想想这天下间还有谁能比自家主子更俊美无铸呢?

蓝祁殷勤地将湿巾送到主子面前,小声嘀咕道:“爷,您为什么要把事情交给那个小春做?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太靠谱。”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对那个小春一直没办法抱有好感。

“我和你的想法不同,我觉得她的应变能力比较敏捷,挺机灵的,用她,或许比较有成算。”自然而然地想起前两天的相遇,她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能把一个大男人摔出去的女人,而且也是唯一一个那么“能屈能伸”的女人。没想到她的话语和反应,能那么轻易的激起他爱欺负人的恶趣味,想想就觉得有意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佛乱其所为······

我忍!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再忍!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就是悬崖!

娘的!

“三宝,告诉你家主子,用不着浪费解药了,我等一下就会驾鹤西去了。”邵怀春紧闭双眼,呈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上唇和下唇轻触了几下,听到三宝耳中只有“驾鹤西去”四个字。他曾在书塾外蹲过几天,当然知道这四个字的含义,但眼前这个人怎么看也没有和那四个字有什么联系的样子。

“要说你自己去说,而且要等到事情办完之后再去说。”这样他也好交代。

“啊,你真冷血,咱们好歹也算是同甘共苦的战友啊。”当然,苦的只有她而已。

搬了一个上午的货物,累的只想把大地当席梦思,本来还担心三宝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受得了这种苦,抬头才发现,那小子正坐在高处当监工呢。当场就呕的她啊,直捶胸捶肺的,该担心的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吧!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这里累的像只骡子似的啊?这全都要怪那个姓戚的!如果她能有命回去,一定要扎个小人,命名戚叶白,每天替他“针灸”,以平自己现在的受屈心理。

“这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我就躺在自己的大床上,没有蓝祁没有吉祥三宝没有姓戚的······这是梦这是梦!”老天啊,请听听她的心声吧,如果这愿望能成真,她一定不会再当一个无神论者了。她一定会信神信佛信上帝,凡是一切信仰她全包了!天天吃素都没有关系,只求把她打包回去吧。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啊?不吃饭真的没有关系吗?都累了一个早上了。”三宝抱了个饭团蹲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里不免有点同情,一看这人就知道是家境颇好,没吃过什么苦的人。抬个箱子都能把腰弯到地上,像个老头一样,累了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这样一个没用的人,不知道少爷为什么要用他。

“喂,起来吃点东西吧。”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踹在那张桃花脸上。

邵怀春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撑起身子,半死不活地接过三宝手里的饭团,小口咬了一下。“哎,你说那姓戚的不会就是想让我来当苦力的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一个记仇的男人。

“那可是咱们的主子,你怎么能这么没规矩?”三宝瞪了一记白眼,黑眼珠子越少了,“待会,你少说话,把你看到的都记在心里,他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什么都不要问,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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