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生今天心情不错,昨夜在“春风楼”里包的那个小倌服侍的他身心舒畅,早上出来时多赏了十两银子。在“和祥楼”用了早点,听了一会儿小曲,然后就开始带两个贴身随从在大街上闲逛,找找乐子。
通常别人见了他都会笑称一声“陈公子”,其实私底下都称他为“龙阳君”或“断袖陈”,这在安州城是出了名的。找小倌,买戏子,把陈府闹的是鸡飞狗跳,把陈老爷气的差点一佛升天,再也回不来了。前不久,陈老爷的一个小妾和陈百生买入府的一个戏子勾搭上了,陈老爷二话不说拎着鸡毛掸子追着他那儿子满园子的打,一边打还一边喊着“你这个罪魁祸首!”。这陈百生更绝,一边跑一边回嘴“你没牙吃嫩草,就不要怪嫩草找小牛!”
这件事被府里的下人传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安州城都知道了这个闹剧,都把这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看向陈府的眼光更加的幸灾乐祸。
陈大公子倒是无所谓,被老爹打花了脸一个月没出屋,现在却又大摇大摆的横扫大街。昨夜更是醉卧温柔乡夜不归宿,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哎呦喂,我说你怎么走路的?是本公子魅力太大挡不住还是怎地,你往我身上撞干什么?”陈百生啧啧有声地把面前这个俊俏的小白脸上上下下打量了两遍,一双贼眼中透露着看到心仪之物而志在必得的精光。手中折扇“啪”的一声打开,这初春的早上空气还是有点冷冽,他也不嫌冷,山鸟画的扇子扇啊扇,好不惬意。
“不错,真不错。”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简直就是他心中的完美理想型,“喂,兄弟,这个数,跟我走如何?”陈百生伸出五根白花花的手指晃了晃。
邵怀春纳闷地看着这个像不良混混的粉面公子,对于他伸出的五根手指头并不理解其意思。刚才还在大叫骂人呢,怎么一下子又变了笑脸?这人莫不是有病吧?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嘴里却说道:“这位公子,我们是初次见面,你莫不是认错人了吧?”
“初次见面是没错,一回生二回熟嘛,我姓陈,陈百生。怎么样,赏个脸,咱们两个人找个地方单独聊一聊?”
这话怎么越听越别扭?单独聊一聊?聊什么?听他的话,应该是没发现她是女儿身,但缠着一个男人要单独相处,这不免要让人深思了。再看周围有人挤眉弄眼,露出怪异的表情,邵怀春恍然大悟,感情她是遇到背背山了。听闻南陵的风气比较开放,未婚女子抛头露面的比比皆是,遇见背背山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再说,她也不会歧视这些人。
“这位······陈公子,我和你,嗯,不是一路人。”这么说,他能听懂吧。
陈百生的扇子又摇了摇,送来阵阵凉风,“不是一路人没关系,在一起走的时间长了,也就成一路人了。”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哦,是了,是那句“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难不成这姓陈的也是个哲学家?
邵怀春摇摇头,正想开口,突然脑海一闪,正了正脸色,说道:“陈······公子,你是不是会经常感觉到四肢无力?”记得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她也不等对方开口,继续问道:“是不是偶尔有四肢浮肿的现象,而且稍微做一些剧烈运动就会气喘胸闷,感觉呼吸困难?”
这个时候,陈百生的脸色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当对方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但越往下听他就越惊异,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这一不小心就遇到神医了?不过看这小子也不像神医的样子啊。
邵怀春耸耸肩,一看这种人就是缺乏锻炼的富家少爷,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最多步行就算是好的了,做上剧烈运动不气喘胸闷才怪。当然,这些她是不会说到。而且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平日里肯定是纵情声色毫无节制,这些东西在她的世界几乎是人人皆知的事,因为医学知识比较普及。而这里信息封闭,精通医学的除了大夫之外就没几个人了,而之前的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肾亏”,再看这人眼眶深陷,眼袋泛青,和书上说的一模一样,她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巧了。
“兄弟,你既然知道我的状况,那有没有法子?”虽然心里带着疑问,但对方第一次见面就能直指他的病处,看来还是有些本事的。陈百生涎着脸上前,笑看着邵怀春,真是越看越喜欢。想想也挺可悲的,他才二十三岁啊,有时候做某些事情时却有点力不从心,他还有大把的光阴没过呢,怎么能现在就失去人生乐趣?
邵怀春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起了这个话头也只不过是想让他转移目标而已。听得这一问,便故作姿态,沉吟了半晌,然后才吐出几个字:“清心寡欲,少近女色。”
“我不近女色啊!”陈大公子一听就叫了出来,路旁早有人竖着耳朵偷听了。见他在大街上拦了一个俊俏小哥,明白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眼光也变得暧昧起来。谁知陈百生这一叫,就近的人听的一清二楚,终于有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小心本公子半夜让人砸你家窗户!”陈百生笑骂一声,如果硬要在他身上找优点的话,那个性随意应该算是一点,对于别人总是拿他的性取向开玩笑,他也只是一笑了之,并不会真的生气。
“陈公子您可别!我家那房子不结实,您这一砸那还不得把我那屋给震塌喽!”被骂的男子哈哈一笑,打趣道。
这正说话间,四平从旁边挤了进来,看到陈百生时,顿时脸色一变。刚才好像听到小春说话声,仔细一看却是和赫赫有名的“断袖陈”站在一起,这不就是狼入虎口吗?
“呦,这不是陈公子吗?您这是?”四平一下蹿了出来,把邵怀春拉到身后,咧着嘴笑道。他表面平静,其实内心里却开始犯难,只求这“断袖陈”不是看上小春了,否则白白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给糟蹋了。
“一边呆着去,我和这位兄弟话还没说完呢。”事关他的终身“性福”,陈百生怎能不放在心上?把四平踹到一边去,双手搓了搓,涎着脸又凑到邵怀春面前。
“这位兄弟,怎么样?我做东,去和祥楼喝两盅?顺便也向您讨教几个问题。”
“不用了,我不喝酒。”邵怀春只差没翻白眼给他看了,这还没到中午呢,还喝两盅?再说她对这种花花公子向来是深恶痛绝。其实,最主要的是气对方和她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竟然没发现她是女人,让她的自信心大受打击,那一口一个“兄弟”把她的火气都叫出来了。
“别介,赏个面子呗。”
“你谁啊?我为什么要给你面子啊?”就算是当今皇上来了······那面子是一定得给的。
“哟,你还拿乔了,李子,请这位兄弟去和祥楼,我还不信今天请不动你了。”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平日里也没人敢顶撞他半句。今日他百般讨好,对方却不领情,也让他有些上火。
“你还敢来硬的?”邵怀春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躲过那个叫李子的伸过来的手。这是什么世道啊,竟然敢当街抓人?而四周聚了这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
呃,当然还有一个······
“陈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一般见识了。他是刚从乡下来的,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四平心里那个苦啊,直叹今天犯太岁,不该把小春带出来,更不该走这条街,不然也不会遇到陈百生。
“他从乡下来?你哄谁呢?哪个乡下可以养出这么水灵的人儿?你告诉我,我也去吃吃那里的水。”陈百生又一脚踢上四平的屁股,把一个二世祖欺善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要说陈百生这人也没什么坏心眼,只不过是闲的快发霉了,想闹点事情来打发时间罢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老是动手动脚的?你就不能文明点?”邵怀春扶住四平,用力瞪了陈百生一眼,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人立刻从她眼前消失。“君子动口不动手,看你也像是读了几年书的样子,怎么老是做这些粗鄙人干的事?”
“哟呵,这个安州城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本少爷大小声的,看我今天怎么调教你。”这句话才刚说完,一把大刀的刀背就敲上了他的后脑勺。
“你想怎么调教啊?”属于少年特有的清脆嗓音在身后响起。
“谁啊?敢对你老子我······”后面的话还含在口中,陈百生一转头却再也发不出声来了,那脸色犹如六月的天,一下子就放晴了。
蓝色布衣,一把大刀,少年往那一站,一股不言而喻的气势在四周弥漫开来。陈百生一见他,立马变的一脸谄媚,“瞧我这张嘴,小蓝公子您可别见怪。”他家虽然有点家产,但和南陵赫赫有名的皇商戚叶白相比,那还不如人家眼里的一只蚂蚁。他虽然不问生意场上的事,但该有的判断却从来不缺,能和对方交好,那就是抱上了大象腿。所以在有限的几次机会里,他和戚叶白身边的蓝祈打上了交道。
事实上,是他死缠烂打,缠到让蓝祈差点捂上耳朵拿头去撞墙,最后无奈地答应他,以后见面不会装作不认识,而且还要从中穿针引线,让他有机会和戚叶白认识认识。
对于陈百生的无赖行径,蓝祈是一点辙也没有,所以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种想把一切怨气都撒在他身上的冲动。好,是你让我见面就打招呼的,看我不拿刀背伺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