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时有些静的吓人,邵怀春坐在地上,看样子似乎是惊魂未定,其实在心里已经开始打鼓。她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这个院子里住的都是云家人,就算她再跑也都是四个字:自投罗网。面前坐着的人是云舒凡的弟弟,她虽然不知道此人性情如何,但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吧?
揉了揉有些酸疼的小腿,邵怀春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鞋,一路就这么光着脚跑过来的。脚底下一片脏污,有的地方还破了皮,应该是跑的时候搁到小石头上了,当时也没觉得疼。现在看着,突然有些自怜,觉得不能再亏待自己,便非常自觉的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这一动作终于让云舒言的眼光从书上移到了邵怀春身上,他当然看到了她现在的处境,而且甚至比当事人看的更全面。他看到那短发上还在滴着水,白皙的脸上有个五指印子,脖子上有掐痕,此时有些清淤。消瘦的肩上虽然披了件外袍,但还是可以看到里面的衣领处被撕破了,露出精致的锁骨。
云舒言的目光在那锁骨和裸露的皮肤处停留了许久,久到邵怀春开始怀疑他和云舒凡有着同样的嗜好时,他又收回目光,看向她的脸。
“你是五哥带来的人。”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慢,出乎邵怀春的意料之外,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这个人要温和多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听云舒言又说道:“你到这里来想做什么?”他的目光又移到邵怀春脏兮兮的双脚上,“五哥知道你是个女人吗?”
邵怀春一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她现在这个样子,没看出自己是女人的大概只有那个眼里只有男人的云舒凡了。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向这边移了过来,不一会便有人敲了门。敲门声让邵怀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紧紧盯着云舒言,不知道这人接下来会怎么做,会把她交出去吗?
贵阳等着主子发话,待看到云舒言轻轻摇了摇头,才开门出去,随手又关了门。外面的谈话断断续续的传来,不一会就听到那批人离开的声音,贵阳进来后看了邵怀春一眼,然后语气稍显怪异的对云舒言说道:“五爷受了伤,好像挺重的样子。”老天保佑,希望他的语气中没有幸灾乐祸的成分。
主仆二人同时看向邵怀春,被看者有些心虚,但一想到那云舒凡的做为,又觉得自己才是受害者,说话也就有了底气:“那是他活该!你知不知道你的五哥是个同性恋?”她看向云舒言。
“同性恋”这个词有点陌生,但很好理解,云舒言点点头。
当邵怀春咬着牙将之前发生的一切说出来之后,两人的表情便出现了龟裂。云舒言还好,只是眼神中透露着诧异,而贵阳的表情像是看到鬼一样的看着她。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子可以勇猛到这个地步,这还是女人吗?女人不都是像山庄里的那些小姐们一样,娇弱的像朵花儿吗?
“我都已经跟他说了我是女人,但他偏不信,还想用强的!让他喝几口洗澡水算是便宜他了。”邵怀春摸了摸瘪瘪的肚皮,看着桌上的饭菜,垂涎道:“我晚饭还没吃,在路上吃的干粮也早就消化光了,这个,”她指着饭菜,露出狗腿的微笑,“可以给我吃吗?”
云舒言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说道:“让贵阳重新给你准备一份吧。”
“不用不用,我不介意的。”毫不客气的把碗筷移到自己面前,邵怀春就着云舒言才用了几口的饭菜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她饿极了,只顾着埋头苦吃,却没有发现另外两人神情上的变化。贵阳终于卸下了“面瘫脸”变成一脸的惨不忍睹,心想也不怪五爷瞎了眼,把这样一个女人看成了男人,要他看,他也会错认的。而云舒言早已放下手中的那本怪谈,脸色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睛却紧盯着邵怀春看,好像要把对方身上看出个洞来才罢休一样。
吃到一半才察觉自己的人身安全问题还没有得到保障,邵怀春急忙从饭碗里抬起头来,冲云舒言那张冰山脸笑的好不殷勤,“对了,人家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刚才既然帮了我一把,那接下来能不能再帮我一次。”“喂,你不要得寸进尺!”贵阳看不过眼,出声反驳。
邵怀春嘴里嚼着饭粒白了他一眼,她知道谁是主子谁是下人,所以只看着云舒言。只见他点了下头,道:“好。”
“好人哪!”邵怀春立刻两眼冒星,觉得自己之前还给这人起绰号,真是太不应该了,鄙视自己。
“我娶你!”
“噗——!”一口饭全数喷在饭桌上,邵怀春傻傻的看着他,不可置信地用手指着自己,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云舒言点点头,重复说道:“我娶你!”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让我想想······”邵怀春抱头,她自认不是那种见了一面就让人想娶回家的类型,但眼前这人是发的什么疯?“我只是不想让你那个五哥再找我麻烦,可没想过要你娶我啊!”
认为他发疯的还有贵阳,从自家主子口中听到那句不着调的话之后,他就像被雷霹了似的,完全石化了。这时突然冲过来握着云舒言的肩膀,一手指着邵怀春一边气急败坏的叫道:“我的六爷啊,你好好看看,这是女人吗?你要娶她!”
邵怀春听他这一说,在旁边大叫:“喂喂,你说谁呢?”
贵阳不理她,继续说道:“先不说她这粗鲁的样子,你看看她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就跟一竹板似的,你晚上抱着也不嫌硌手。到头来受苦的还是你啊!而且她还招惹了五爷这样的人,日后一定会家宅不宁啊!您想清楚了没有?”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把她毁成这样了?邵怀春额角的青筋啪啪直冒,恨不得把贵阳就地埋了。
“姑娘可愿意?”云舒言完全不受别人的干扰,贵阳的话从他的左耳进右耳出,连在脑子里过一遍都没有。
“咳,这个,怎么说呢?”邵怀春抓了抓一头乱发,趁着这时时候才真正打量起对方来,这才发现云舒言长的是真不差。剑眉星目,鬓若刀裁,狭长的双眼里似是有常年不化的冰雪,但眼神却清澈透亮。薄薄的唇色偏淡,紧紧抿着,应该不常笑,面若冷霜。他坐在那里,脊背挺的笔直,看起来严谨而又认真;但她发觉这人并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冷。虽然比起戚叶白那只自恋的水仙花来有点稍显逊色,但也不乏是美男子一枚。
“我还是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邵怀春正了正神色,开始说道:“我叫邵怀春,今年二······不,十八岁,在这里没有家人,也有亲戚之类的,反正就我一个人。没啥爱好,特长嘛,会打算盘,之前在珠宝铺子里做学徒。”
贵阳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看着她,但接下来,他发现这屋子里就他一个正常人。因为云舒言也开始了自我介绍:“我叫云舒言,今年二十一岁,尚未婚配。家住漠城的浮云山庄,排行老六,家中父亲尚在,母亲早逝。”
“好,那我们就算是对对方有了初步的了解。但婚姻毕竟是大事,我们需要慎重考虑,所以我想呢,我们还是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这个就叫做磨合期,如果发现不适合,我们还有再谈的余地,好吗?”
云舒言像是在思考她说的话,但旁边的贵阳早就忍不住了,他一直没有放弃让主子打消这个可怕想法的念头,“六爷,你可要考虑清楚,你不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葬送在这个女人手里啊!你到底是看上她哪一点了,怎么就说要娶她了呢?”
邵怀春没有插嘴,因为她也很好奇云舒言到底是怎么想的。
“姑娘家的清誉很重要。”云舒言缓缓说道,听着的两人都点点头,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么一句话。“邵姑娘没有穿鞋。”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那双脏兮兮的脚丫子,不得不说,邵怀春的那双脚还是很好看的。虽然脏了点,但还是可以看出脚面白皙,脚趾匀称,脚趾甲犹如颗颗饱满的珍珠,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看着自己的脚丫子,邵怀春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道霹雳,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因为看到了我光着脚,要为我的清誉着想,才要娶我的?”
云舒言点头。
奶奶的你还敢点头!更可恨的是,这该死的封建社会害死人!
“六爷,要说看到她······我也有份,还是我来娶吧!你的幸福比我重要,可不能终结在这里!”
这些该死的臭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