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行人在一个名叫“红叶镇”的小地方落了脚,这个镇子不大,总共也就那么一家客栈。邵怀春看见有小厮上前去打点一切,心想今夜终于可以睡在有屋顶的地方了。她坐马车已经坐了三天,这三天来路过的不是荒郊野外就是深山老林,晚上点着火堆睡在马车上,白天还要颠簸着赶路,再结实的骨架也快要颠散了。
社会文明不进步,交通工具太落伍,受苦的只有自己,邵怀春在心里想着。
“邵兄,这几日赶路辛苦了,要不要下车去活动一下?”同车的云舒凡笑着看她。
邵怀春耸耸肩,算是接受了这个建议,率先跳下车去。这人虽然声称那天晚上无意中救了她,但她却生不出一点感激之情,只因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并不太友好,而且他的眼光也让邵怀春感觉不舒服。活动手脚做着拉伸动作,她看到前面一路以来一直骑在马上的两人也下了马,其中一人就是那云舒凡的弟弟,邵怀春暗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移动冰柜”。
“移动冰柜”的身旁是他的随从,邵怀春第一次听到此人的名字还以为到了贵州地区,只因他的名字叫贵阳。秉着好事成双的道理,赐名曰“面瘫兄”,这主仆二人在性格上可真是绝配,听名字就知其人了。
这小店可能是第一次迎来这么大的生意,因为云舒凡包下了整个客栈,所以带路的小二显得特别的殷勤。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力求每个客人都能泡上热水澡。
有钱就是好啊。
邵怀春整个人浸在热水中,感觉到暖流肆意蔓延到全身的毛孔,不由得舒服的叹口气。酸疼的肌肉经过热水浸泡,疲惫感立马涌了上来,让人昏昏欲睡。直到一阵敲门声传来,她才惊醒过来,桶里的水已经有些凉了,连忙拿过准备好的衣服胡乱的套上,一边问道:“谁呀?”
门外的人顿了一下,然后云舒凡的声音传了进来:“邵兄,我进来了。”
“哎······你别!”衣服还没穿好呢,邵怀春是越急越慌乱,一个用力过猛把袖子扯了个大洞,但这也好过没穿。这时,门已经被推开,她急忙转过身去,露出手臂上一片雪白的肌肤。
“邵······兄,原来你在沐浴啊。”云舒凡嘴角有些发干,眼睛紧盯着那片莹白,慢慢走了进来,身后的双手把门轻轻掩了起来。
“是啊,刚洗好。”邵怀春装作毫不在意的笑道,眼睛紧急搜索着,打算拿起一件外衣披上。这时却听到关门的声音,回头一看,只见云舒凡目光热切的盯着她,那眼神就像是猎人捕捉到猎物般,狂热而又欣喜。
邵怀春有些紧张地抱住双臂,又觉得这个太像电视剧里女主角被那个啥啥之前的动作了,太容易让人误会,便又放开,却不知道手该往哪摆。“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就赶紧滚,她还要穿衣服。
“邵兄,你太不通情趣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没有发现吗?”云舒凡步步逼近,邵怀春步步后退,两人开始围着水桶打转,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就算懂也会装作不懂。
“你可真会装傻。”云舒凡一直守着房门这个出口,以防人跑了,他双眼炽热的看着邵怀春,好像在用目光剥她的衣服。后者打了个冷颤,把身上的单衣紧了又紧,只听他又说道:“邵兄,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就再也忘不掉你了,满脑子都是你的影子,你的眼你的唇你的笑……每每想起,我都恨不得把你狠狠抱在怀里,想好好的疼惜你……”“停!”邵怀春听到这里已经是满脑子的黑线,浑身鸡皮疙瘩掉了满地,但还是强装镇定的看着他,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是个男人!”从没有想过自己有天会这样自报性别,邵怀春心里满是辛酸泪。
谁知听了她这话,云舒凡却是笑了,而且笑的甚是暧昧:“就因为你是个男人,我才会对你如此痴迷啊!”
呱呱呱,一群乌鸦从头顶飞过,虽然她刚才也有这方面的猜想,但真的听到答案时,邵怀春还是被雷到了。奶奶的,这世界上的同性恋难道都被她遇上了不成?而且为什么找的还都是身为女人的她?这让她情何以堪啊!
“云舒凡,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你看清楚,我是个女人!”怕他不信,邵怀春还特意伸长脖子让他看看自己有没有喉结。谁想他一手伸过来摸上她的脸颊,“男人女人我还分不清吗?这张脸蛋,可让我想了好多天呢。”
邵怀春那心里的火气是蹭蹭的往上冒,心想你把老虎当病猫,今天看我不整死你!当下也不多想,冲上前去就踹一脚,那云舒凡哪有那么容易被踹到,但这下面刚躲过去,却不想鼻梁上迎来了一记拳头,痛的他当场眼泪就快飙出来了。这下子也不再顾及形象,恶狠狠地叫道:“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这人一失去了理智,那打起架来就跟泼妇骂街没什么两样,扯头发的,插鼻孔的,揪耳朵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使不出的。
只见二人扭成一团,云舒凡精心梳理过的头发被扯成了走在时尚前沿的爆炸款式,鼻梁上青紫一块,一个鼻孔留着鼻血,看起来好不狼狈。而邵怀春的左脸上多了个巴掌印子,领口被撕了一个大口子,半个肩头都露了出来,此时被压在木桶边缘,脖子被掐住,她的双手拉扯着云舒凡的嘴角,都快把嘴扯到耳后去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但男人的力道最终还是占了上风。邵怀春的后背抵着木桶,头发已经浸泡在水里,正在上下漂浮着,而且最让她受不了的是,她的腰疼的快要断了。脖子上的力道让她的呼吸有些困难,邵怀春突然改手抓住云舒凡的乱发,膝盖用力向上一顶,也不知道顶的地方对不对,方正是听到了一声惨叫。紧接着双手向下一扯,云舒凡整个人就这样倒栽葱似的栽到水里去了,而邵怀春滑落到地上,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
要说这云舒凡两次“受害”全都是一人所为,偏他还不吸取教训,经过此次,只希望此人能够牢记:远离邵怀春,生命有保障。
客栈偏后的西厢房里,被邵怀春称为“移动冰柜”的云舒言手捧一本《鬼怪奇谈》,看的认认真真。贵阳端着从厨房送来的饭菜推门而入,就看到这一幕,无声的叹口气。
“六爷,别看了,过来吃饭吧。”把饭菜摆好后,贵阳上前从他手中抽出那本怪谈,“您明明就怕这些东西,干嘛还老是捧着这本书?”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要看,不都说以毒攻毒吗?”云舒言用那双和冰柜脸毫不相称的清澈眼睛看了贵阳一眼,然后才慢吞吞的走向饭桌,也不拿筷子,直接下手拈起一根萝卜丝放入口中。
贵阳见此忍无可忍,把他压坐在板凳上,再把筷子放入他手中,不知是第几次说道:“吃饭要用筷子!”然后盛汤夹菜,像个老妈子似的照顾自己家的六爷。他的六爷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只有和他相处时间长了才能发现,就如呆在他身边好多年的贵阳。
云舒言独自吃饭时,喜欢先用手把所有菜色拈着吃一遍才开始正式吃饭;他还怕黑,天一黑就不出门,说是黑天有鬼怪出没,晚上睡觉喜欢旁边有人陪着,例如全能保姆贵阳;他在外面不喜欢开口说话,但回来之后就会把在外面没说的话统统说一遍,而听众永远只有贵阳。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很多······
贵阳在心里不知叹了第几次气,想他本来年纪轻轻的,如今却一副老成样子,和六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连个表情都木了。他暗想等六爷成亲之后,自己这个全职保姆也能功成身退了,只是不知那一天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外面突然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贵阳的沉思,他对云舒言说一声“好好吃饭,我出去看看!”就奔了出去。外面天色已经有些发暗,廊下的风灯已经点亮了起来,照在地上红晕晕的一片。他还没走出两步,就见一个身影快速向他跑来,然后穿过他,奔进了他身后的屋内。
贵阳一个伸手竟然没有抓住那人,见那个人影进了屋,急忙尾随而入。进屋一瞧,只见他的六爷啊,还在慢条斯理地夹着菜,只是左手上却多了一本书,不用想,还是那本《鬼怪奇谈》。而此时地上却多了一个人,衣衫不整,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看到这一幕,贵阳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