劭仪躲藏之地与前院相去甚远,倒是没听到什么动静,等待多时,梁沛千仍然未归,她有些不安,害怕事情出了差错,可又怕随意行事会为他徒添麻烦,便只得干巴巴地等。
蹲在地上,神思无法松懈,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在干泥地上划了起来,本来是打发时间,可心里却鬼使神差地数起数来,那小小的泥坑越来越深,劭仪寄了莫名其妙的希望,仿佛数到一百,他便能如约回来,数着数着心头倒平静了下来。
就快数到一百,墙边闪出一个人影,她抬头一看,正是梁沛千,身后还跟着香雪,劭仪彻底松了口气。
香雪扑进她怀里,劭仪见梁沛千面色有些凝重,听他轻声道:“快走!”两人便跟着她迅速离开了寨子。
本来梁沛千盘算着从寨子里顺他辆马车,可如今此举只怕会更快招来黑衣人,只得先行作罢,欲待安全逃脱再想他法。
三人未跑出多远,梁沛千便听到身后沙尘微浮,翠叶轻鸣,他停了脚步,当即将劭仪二人护在身后,这时,仿佛一阵风过,十几个黑衣人从三面现身,将三人圈围了起来。
劭仪大骇,心想,这下糟了,自己终究是连累了他。
黑衣头领眼睛直勾勾盯着劭仪,仿佛饿狼终于找到了猎物,梁沛千挡住他视线,他看向梁沛千道:“交出身后女子,可饶你一命!”
“哦?不如先问过我的剑。”梁沛千轻飘飘地说,说话间已掠出腰间长剑,他悠闲地吹了吹剑身,仿佛它已蒙尘多年,而此刻已准备好饮血拆骨,一战方休。
黑衣头领眼神倏沉,似惊似疑道:“你是,汴州梁家人?”
梁沛千笑而不答。
半晌,听得黑衣头领一声冷笑,说道:“‘千影剑’,今日便领教了!”说罢便持剑当先攻来。
梁沛千微一侧头嘱了句:“别离开我身后!”便迎了上去。
千影剑法招式轻快灵动,剑势却凌厉至极,梁沛千运气而行,动作如行云流水,千影剑剑身本由十层薄刃叠铸而成,层层削铁如泥,没人能看清它们如何自剑身划展而出,相连相扣,旋折飞舞,他手中之剑变化无穷,仿佛已化为无形,一旦靠近,便如见千剑万剑自四面八方刺来,围攻他的黑衣人连连退守,一时无人可近。
十招之后,黑衣人竟已死伤过半!那黑衣头领胸前也破了条口子,他显然未料及梁沛千年纪轻轻功夫如此了得,看来不能与他硬拼,他命剩下的人拉开距离来分散千影剑的剑势所及,说道:“我来拖住他,你们只要拿下他身后女子便可!”
说罢他又攻向梁沛千,其余人从各处围攻劭仪,梁沛千两顾不暇,分神护劭仪时,被那黑衣头领一剑刺中左肩,他回剑撂开黑衣人的剑身,同时一柄薄刃划过对方前臂,两人各自连退几步。
梁沛千看了眼肩头伤势,血口处正痛得痉挛,面上已没有了方才的淡然。
劭仪见梁沛千受伤,心头突突跳地发痛,她忽然从身后抓住他右臂,又挡到他前面,看着黑衣人说道:“我跟你们走!”
梁沛千顾不得伤口,左手用力一把将她扯回,痛怒地看着她道:“你做梦!”
劭仪见他伤口因用力而血流如注,一时回不出半句话,只是有些恍惘地想要伸手替他捂住伤口。
梁沛千捉住她半举的手,用力道:“信我。”他心头狠狠地想,就是与他们同归于尽也不会让她被带走。
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正对上黑衣头领胜券在握的眼神,突然,不知哪里传来沙沙的声音,似是不只一人正施展轻功接近这里,双方心下都警觉起来,皆不知来人是敌是友。
待这些人甫一现身,梁沛千浑身顿松,只见他们如天降神兵,将黑衣人围困当中,身法快如疾电,只一会儿功夫,黑衣人都死在了一剑穿心的致命剑招之下。
劭仪和香雪惊魂未定,愣看着这班穿着同普通百姓无异的人跪在了梁沛千面前,带头的一人说道:“世子,请跟我们回去!”
原来他们正是追踪梁沛千许久的梁家侍卫。
梁沛千虚弱一笑道:“你们世子我都伤成这样了,是不是先让我止了血再说旁的?”
侍卫按梁沛千的吩咐,先去那土匪寨子弄了两辆马车,又去找了止血的草药来,办事效率谓之神速。
梁沛千拉着劭仪道:“麻烦你替我包扎下伤口。”就将她往马车里拉。
劭仪知道他是有话要说,朝香雪说了句:“到另一辆马车里等我。”就随梁沛千进了车厢。
那帮侍卫颇识相地退开些距离守着。
马车内,劭仪神色冷静地替他处理伤口,手却掩饰不住微微带颤,她分不清心里那是愧疚还是心疼,就是心口堵得慌。
梁沛千却仿佛伤不在自身,笑吟吟地看着她,劭仪有些不自在,开口道:“你想同我说什么?”
他这才正经说道:“我看这帮黑衣人的武功路数,不像林铁军中的人,恐怕你往益州的行踪已经被更为厉害的人盯上了,接下来一路定然不会太平,与其冒险,倒不如,不如随我回汴州。”
劭仪看向他,他笑了笑道:“放心,我无心拐带你,到了汴州我能更好地保护你,也方便派人查探你父兄消息,只要联络上他们,你就可以与他们团聚。”
劭仪继续手头包扎,心里思忖,他说的不无道理,黑衣人大约是薛翔的人,继续益州之行确实太过冒险,可是,她就这么去汴州不知仁侯会做何感想,为她复国一事不过是梁沛千的一意孤行,仁侯大约是不愿淌这浑水的。
梁沛千见劭仪想了半天,有些好笑道:“需要想这么久?若你有其他考量,旦说无妨,刀山火海,我都奉陪便是了。”
劭仪为他伤口系上最后的结,口中说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奉陪什么,回汴州吧。”
梁沛千一急,抓住她手腕,“我不回去,这次你休想甩开我。”
劭仪哑然失笑:“你不回去?难道让我自己去汴州?”
“啊?”梁沛千反应过来,见劭仪抿嘴微微笑着,知道自己又着了她的道。不过,她愿意随他意思去汴州,让他很是高兴。
两人从马车内出来,梁沛千吩咐侍卫道:“启程吧,我们回汴州。”
“是!”
虽说领了命,但带头的侍卫神色有些犹豫,侯爷曾吩咐暗中将世子带回去,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世子欲插手卓家之事,可如今倒好,世子居然要带卓家小姐回汴州!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他可担不起这责任。但见世子似乎极是看重卓家小姐,他也不好得罪,真是陷入了两难之境。
梁沛千仿佛看出他所想,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轻声说道:“不管我爹说什么,一切有我担着!”
劭仪岂会看不明当中形势,她知道自己如今身份甚是尴尬,恐怕各侯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是经梁沛千这么一提,她有了别的考量,这次汴州之行她还非去不可了。
她突然开口道:“沛千,当下不论敌友,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踪,为掩人耳目,不如我们乔装一下,扮做商家一行上路。”
梁沛千一愣,想了下,点头同意。
那带头侍卫向劭仪投来复杂的目光,略有疑惑,略带钦佩,她的提议何尝不是他们所想,却因顾忌她而不敢同世子提出,她竟仿佛能看透他们心思。
如此一来,就算卓家小姐去了汴州,只要没人知道,侯爷也许亦不会过于苛责他们。
于是所有侍卫扮作家仆,劭仪和香雪作为女眷同坐一辆马车,而梁沛千则是从汴州来的古董商,一行人决定大大方方混在往来两地的商队中,直接行商道回汴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