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围墙绕过沼泽一带,到了外面,只见一片乱山将‘芬芳馆’围在视线之外,劭仪这才算看清,原来它一直是以乱山沼泽为屏障,遮挡其罪恶的真容。
梁沛千打了个哨,一匹骏马从远处的山岩后跑来。
劭仪突然拉住梁沛千的衣袖,他回头看她,见她神色有些急迫说道:“沛千,求你再帮我一个忙,帮我救香雪!”
梁沛千微怔后笑道:“傻瓜,你不用求我,”他伸手替她把帽子掀上,“我不是说过,无论什么都会帮你。这是我的誓言,绝不会食言!帮你救香雪,帮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帮你复国,无论什么……都会帮你!”
他说得那般理所当然,说完已将她抱上了马背。
劭仪惊愕间仿佛傻了般怔望着他,心头流动的血液就仿若堵在火山口的熔浆,热得就要冲将出来,喉间怂着千万句话,却是张口难言,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直到梁沛千跨上马,直到马儿扬蹄奔跑,劭仪还在问自己,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要帮她复国?!“无论什么,我都会帮你。”印象中,曾几何时他确实说过这么句话,可自己已经丝毫想不起当时情景。
劭仪侧坐在梁沛千身前,夜风在耳边呜咽,冬意随着风丝自袖口领间侵入,她浑身筋骨凛着,心头压着一口呼吸,又闷又紧,随着怦怦的心跳,那里有酸胀的暖意在流淌,令她眼眶有些红,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的一句话,深深地感动了。
梁沛千感觉她身子绷紧地沉默着,低头在她耳边问了句:“冷吗?”
劭仪摇了摇头,她看向身侧梁沛千握着马缰的手,骨节分明,在月色下有着十分俊美的线条,是一双未经风霜的手,劭仪出神间仿佛能看到无形的冷风正不断吹在他手上,手背的经脉微微怂动,仿佛感觉到它现在的彻骨冰凉,劭仪背脊不由一冷,她突然开口,低低说道:“我承受不起。”
夹着风声,梁沛千没有听清,“什么?”他低头问。
劭仪侧过头,抬眸看着他,大声些说道:“你那样的誓言,我承受不起!”
梁沛千愣了愣,低眸与她对望了一瞬,瞧着劭仪那较真样,他竟然“噗嗤”笑了出来。
劭仪微皱眉头看他,不知有何可笑,梁沛千已恢复如常,眼睛望着前方,平静淡然道:“无需你承受,这是我给自己的誓言……在确定我心意的那一刻,对自己发的誓,誓入骨血,永不反悔!”
他朝她笑笑,有些不正经道:“最多有一天,你若觉得我实是帮你太多,令你深感无以为报,就考虑考虑以身相许如何?”
劭仪嗔怒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头断然道:“不要。”
梁沛千似早已料得她反应,哈哈一笑,不再说话。
劭仪望着眼前昏暗的夜路,嘴边露着一丝笑意,若有一****真要以身相许,那也只会是因为,她想与他携手白头而已。
两人在月色下马不停蹄赶路,黑压压的山影树影幢幢掠过,只有天幕上的星月永远在他们追逐不到的前方,她一直望着那一轮月,望着它在暗夜中浅溢流光,也望着它在渐渐泛青的天际淡淡隐去。
她承诺会在子夜前回去找香雪,而子夜早已过去,不知香雪是否安好,劭仪心下颇为担忧。
终于看见那土匪寨子,两人寻了个隐蔽的地方下了马,劭仪用树枝在地上划写,将她所了解的土匪寨和香雪所在方位大致说于梁沛千听,之后两人便趁着还未亮透的天色溜进了寨子。
若说将劭仪留在外头,梁沛千自是放心不下的,可带着不懂功夫的她救人,确实不如他单独行动来得方便,他在安排好的离开路线上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安置劭仪,边打手势边轻声嘱咐她:“你待在这里等,我去救香雪,”
又掏出身上短笛交付她手中,“万一有事就吹响它,我会马上赶回来。”
劭仪点头,梁沛千走出几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笑了笑,说了句:“默数至一百,我就回来了!”这才离开。
劭仪愣了下,低头笑了。
梁沛千在劭仪所说的后院柴房并未找到香雪,只好到处寻一寻,正走到一竹廊处,突然听到说话声由远及近,他将身子隐在转角一棵树后。
有两人从竹廊下走过,一个粗鲁的声音道:“那姓苏的丫头回来没?”
“没有,老大。”
只听那老大冷哼一声:“真是太高估她了,他娘的,老子就不该信她的大话!”
那手下接道:“‘芬芳馆’本来就不是她那种丫头能轻易来去的地方。”
“你是在说我有眼无珠吗?”
“不,不,老大,小的是说那丫头不自量力!”
梁沛千听出他们正说着劭仪的事,便偷偷跟在两人身后,指望得到香雪消息。
果然,那土匪头子又说道:“老子已经多给了她几个时辰,既然她回不来了,那便准备准备,天一亮带她妹妹上益州!”
手下笑嘻嘻道:“早准备妥了,就等老大你一句话。”
土匪头子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梁沛千正庆幸香雪还没被送走,想着尾随那手下便可找到,却突然听到一些刀剑相斗之声,似乎从寨子前院传来。
那土匪头子显然也察有异动,已经拿下腰间大刀,握在手中,神色紧惕,对本来正要去打点香雪的手下道:“好像有什么声音!”
没等那人回答,已有另一人自外头急扑进来,跌倒在两人眼前,满身血伤,抽着口气说道:“有人闯寨!”说完吐出满口鲜血,倒地不起,不知是死是晕。
土匪头子神色大凛,浑身怒极甚骇,“是哪个不要命的!”边吼边大步往前院而去。
梁沛千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到前院看一看情况。
土匪头子携刀赶去,身后已跟了大批手下,气势汹汹只欲活剐了那闯寨之人。
待冲进前院,只见寨内部众尸横一地,十几个蒙面黑衣人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暗含在他们淡漠眼中的杀气令一向无惧的土匪头子顿住了脚步,直觉这群人必有来头!
他已不敢轻举妄动,眼光对上那领头人的视线,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黑衣人打量他一眼,并不回答,只抖开手中一幅画,问道:“画上女子身在何处?”
土匪头子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那苏家丫头?!难道他们也是冲着黄金而来?
嗜财的劣根性使他下意识隐瞒香雪之事,只回道:“哦~她呀,被老子卖到‘芬芳馆’去了。”
黑衣人皱起眉头,复念道:“芬,芳,馆?”眼中冷意越发凝重。
梁沛千听到这里已觉此地不宜久留,他立刻抽身离开,寨里部众都随土匪头子在前院抗敌,倒给了他不少方便,兜转一圈,在寨子东面找到了两辆马车,他掀开其中一辆的帘子一看,马车里的正是香雪!
香雪全身被捆绑着,看见梁沛千当下一愣,随之激动万分,唔唔唔地想要说话,梁沛千轻“嘘”了一声,立刻轻手轻脚为其松绑,然后携她悄声离去。
前院这头,土匪头子以为只要供出他们所要之人已不在此处,便可打发了他们,谁知这‘如意算盘’被黑衣头领一句‘别留活口!’砸得粉碎。
这些黑衣人正是杀害哑叔与官府一行的‘颠欢楼’暗卫,因着这寨头几日来对‘颠欢楼’的大不敬,又加之掺和劭仪一事,颠欢楼主已下令灭口。
一场恶战旋即拉开,土匪头子功夫不弱,接下黑衣头领步步狠招,其余部众以多压阵,双方一时斗得难分难解。
土匪头子寻到先机,化挡为攻,对着黑衣头领左劈右砍,力大无穷,黑衣头领剑尖轻旋,顺势引化,他微蹙眉头,眼中无波无澜,突然之间,只见他眼神一定,旋即脚跟一沉,整个人转而随剑飞出,直击对方破绽,当即只听噗一声,剑竟已刺穿土匪头子的眉心,长剑拔出,血光淋漓,土匪头子睁着双眼轰然倒地。
其余部众蓦地瞧见这一幕,惊惧之下,呆若木鸡,回神后纷纷弃剑而降,那本来欲打点香雪之事的手下哆嗦着双腿跪倒,颤声大喊:“饶命,饶命,我知道那女子妹妹在哪?可以带你们去找!”
黑衣头领眯起双眼沉吟半晌,说道:“起来!带路!”
东面马车处,“就在那马车里!”土匪手下指着道。
黑衣人掀帘一看,却是扑了个空,土匪手下顿时面无人色,“怎,怎么会?刚刚明明还在的!”
黑衣人毫不犹豫封了他喉,说道:“看来有人插了一手,马上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