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城'花月巷'内,劭仪手腕被梁沛千用柔劲拉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跑,几次用力想要甩脱却不得所愿,她直觉对方功夫不弱,她十分镇静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放手!?”
梁沛千手未松,却回头朝她笑了笑,又瞥过视线朝她身后探了探,见无人追来才慢慢停了下来,松开手,直面于她,脸上一抹半真半戏的笑容,道:“你不认得我了?”
劭仪闻言一愣,他们竟是认识的吗?为何自己毫无印象。
她带了疑惑,认真地望着他的脸,仔细一瞧,此人眉清目秀,五官美如冠玉,虽是一身粗布衣衫,可悠闲不羁的举止间,难掩优雅从容的气质,他一定不是普通人……
“嗯咳!”梁沛千扭头轻咳一声,示意劭仪直白的眼神已令他难以自处,咳完又眼梢带笑地看着她。
劭仪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冷声道:“我想你我并不相识,许是你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告辞!”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要与他耗时于此,说完转身欲走。
梁沛千心里有些失落,原来她早就不记得自己。他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知是无法强留,只问道:“不知能否告之姑娘芳名?”
劭仪头也未回:“萍水相逢,不必留名了。”话中之意,她也无意知晓他的姓名。
梁沛千苦笑,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正当他欲追还休之时,一道细不可觉的亮芒噌然一闪,直直向眼前的身影飞去,梁沛千心怦地一跳,立刻飞身追去,用尽全力一把将她拽入自己的怀里。
劭仪一下失去平衡,几乎是跌撞进他的怀中,顿时有些懵了,只觉他坚实的双臂紧紧环着自己,既像保护又似禁锢。
那道亮芒一下子扎进了墙边一棵银杏树干上,梁沛千松了口气,他环顾四下,却未见可疑。
待他回过神来,赫然发现她正被自己抱在怀里,一低头便触碰到她松软的秀发,幽香盈鼻。
下一瞬,劭仪猛地挣脱他的怀抱,扬手便要扇向他这个“无赖”,梁沛千反应极快,一把握住她半举空中的手腕,旋即温柔一笑,什么也没说,只牵着她来到那棵银杏树下,指着一处,说道:“你看看那是什么。”
劭仪一时不解他意,待看清后才恍然,原是他救了自己。
她视线仍落在那根半入树干,细如牛毛的银针之上,口中说道:“方才多谢相救。”
梁沛千环抱双臂倚在树干上,勾着嘴角闲闲道:“如今你我可不能算是'萍水相逢'了,总可告之姓名了吧?”
劭仪瞥了他一眼,这人真是顺上杆子就能爬,她边抬头望了望银杏的枝叶,“我叫小仪。”边不甚在意地说道。
随后她踮起足尖,伸手欲摘树叶,可走来走去却总略差半厘,愣是够不着。
梁沛千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枝叶间透过的光点散落在她脸上身上,有一种恍惚的美感,令他沉迷了一瞬。
心里默念“小仪,小仪”,竟连个姓也没有?八成是假名,不过算了,尚有进展便好。
他走近她,伸手摘下一片如扇翠叶,在她眼前扇了扇,边递给她边笑容可掬道:“我叫小千。”
劭仪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以示她知晓了,随即接过那片扇叶,以叶为衬,取出了银针,她轻嗅针头,秀眉一蹙,是迷药!
“有何发现?”梁沛千此刻神情正经不少。
劭仪直言告之:“是迷药,看来投针之人并不欲取我性命。”她说完便感觉此事可能与失踪案有关。
劭仪颦眉思索间梁沛千正注视着她,他心内不由越发好奇,初见时她俨然是大家闺秀,再见时她又成了小家碧玉,不,农家小姑似乎更贴切,现在他又觉得她似公家捕快,她究竟是什么人?
“你方才有见到什么可疑之人吗?”劭仪问他。
“可疑之人倒没见着,不过,以针飞来的方向看,投针之人应该是躲在那儿。”梁沛千指着与此巷相交的另一巷口墙内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劭仪思忖,方才她被救可能已经打草惊蛇,施针之人见计未得逞,不定已经遁走,不过,她仍决定去探一探,或许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劭仪向着梁沛千指的方向走去,梁沛千理所当然地跟在她身后,她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直视他,“你为何跟着我?”
梁沛千被她问得莫名其妙,反问:“你难道想一人去查探此事?”
劭仪点头。
梁沛千神色严肃道:“你一个女子,又不懂功夫,就不怕遇到危险吗?”
原来他是担心自己,不过她自有不怕的理由,只是不便告诉他,劭仪语气尽量温和道:“我不会有事的,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还是别再插手。”她不想连累无辜。
“难道此事与你就有关?”他越发觉得她可能是正在查案的官府中人,“难道……你是个连功夫也不会的女捕快?”他话中带着取笑的试探。
劭仪已不想再与他苦费唇舌,既是赶他不走,只好随他,她转了话题道:“小千,你若执意同去能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梁沛千见她语气温和地唤自己,心里一暖,回道:“我答应你。”
只听劭仪说道:“你既然功夫甚好,若是待会儿有何异动,你保自己全身而退便好,千万别救我!”
梁沛千先是一愣,随及不由失笑,“你这是什么女子啊,怎地这么奇怪。”
劭仪也不知如何说清,她只道:“若有线索,我一定得查清楚。”
梁沛千定定看着她好一会儿,旋即扬唇一笑,道:“你想以身犯险,我又决计不会丢下你,那我只好帮你一起查了。”说完他便走到她前头去了。
劭仪怔愣,这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
两人沿着另一个小巷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那棵大树所在之宅的正门,红匾金漆写着“凌府”二字,看来倒是大户人家,不过在洛州城,有此等家世的府坻遍地都是,劭仪对此“凌家”并无特别印象。
梁沛千用手摸了下门,手上沾了些灰尘,偌大府坻,竟无人打扫?他推测道:“这里应该已是废宅。”
劭仪点了点头。
梁沛千笑着提议:“要不,我带你越墙进去?”
劭仪摇了摇头,说道:“方才你救我时应该已引起对方警觉,如今再偷偷摸摸有何意义?倒不如……”
她未说破,只心内思忖,若继续'打草',指不定还能惊出条'大蛇'来。思及此她便开始拉环叩门,梁沛千先是一惊,随及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咚!咚!咚!……劭仪敲了半天,无人来应,她也有些纳闷,既然方才以她为目标,如今她送上门来岂会不理?况且干这偷鸡摸狗的行当应该很怕这惊扰之声才对,莫非真的已经跑了?
梁沛千轻声调侃道:“小仪捕快,看来贼人已经逃遁了。”
谁知他话音刚落,门便嘎地动了一下,显是门后有人来应!
劭仪若有深意地笑瞥了眼梁沛千,两人心内不约而同地一个振奋,竟然上钩了!
梁沛千有意无意地靠近劭仪,生怕门后突来的危险伤害到她。
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看似寻常的家丁站于门内,他打量了下两人,声音有些怯弱地问道:“请问,两位有何事?”
劭仪心想,若是你隐匿不出便罢,如今竟然在这儿故弄玄虚,还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开口道:“我与兄长在巷中戏耍,不慎将随身之物抛入了你家院内,不知,可否让我俩去院中一寻?”
家丁闻言又看了看梁沛千,只见他笑着朝家丁重重点头,目光十分恳切,心里却不由暗叹,这丫头说起谎来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家丁犹豫片刻,一副欲言又恐的样子,最后说道:“好吧,两位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