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仁侯府。
一间书房内,坐于书案前那一身儒气,四十上下的男子,正是梁雄。下首木椅上端坐的俊雅青年,年方三十,是府上谋士瞿清邈。
梁雄开口道:“那小子现在情况如何?”
瞿清邈闻言不禁一笑,方道:“世子正乖乖待着呢,院外有多人把守,他应该溜不了。”
梁雄略有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好的世子不愿做,整日就想着到处游山玩水,真不知何日才肯收了心用在这治国的正途上。”
瞿清邈笑道:“世子文韬武略皆备,许是年纪还小,过几年懂事了自会愿意替侯爷分担国事。”
“都十七了还小?这都该是定亲的年纪了。这次'四侯之会'就是绑也要将他绑了去。”
“侯爷是否有什么打算?”
只见梁雄心有盘算地笑着道:“这次卓家邀请函有意无意提到携家眷一事,若只是祝寿,卓启断不会在意这等小事,我猜他可能是想替自己的一儿一女牵线搭桥,算算年纪,四侯子女之间倒确有完配。”
瞿清邈思忖后侃侃道:“四诸侯国之中,卓家占据着最广阔,最肥沃膏腴的地域,其他三侯一向以他马首是瞻,可几十年来从未有诸侯之间联姻的先例,若卓启这次真有此意,又是何故?”
梁雄分析道:“天下之势纷繁多变,如今的形势已不同以往,封侯之初卓家确是当之无愧的四侯之首,可几十年下来各侯不断扩展自家领域,如今四侯接攘,彊界已定,再难大扩,除了宁州陈家不足一提外,我们和西边刘家都已经不在卓家之下,有力自然有心,哪个不想一统天下,卓启现正寄雄心于北方,当然不想四侯之间出事。”
瞿清邈问:“他想通过联姻先暂时稳住局面?”
梁雄嘴边凝笑,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
“侯爷是打算让世子娶了那卓家小姐?”
梁雄笑了笑:“我自不会强迫他,若能看对眼自然最好。”
瞿清邈显得思中有虑,道:“一旦联姻那梁家与卓家自然成了一根绳上的蚱蜢,然而,陈家所有虽然地方不大,但仍算富庶,况且陈嗣没什么野心,又膝下无儿,若娶了陈家之女岂不轻而易举吞并了忠侯之地,侯爷对此又是怎么看呢?”
梁雄闻言说道:“正如清邈所言,这甜头来得快又易,不过……若有朝一日四侯间起了战事,这甜头也变苦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在没人清楚卓家的底到底多厚,一旦现有局势崩裂,各侯首先要对付的当然不会是卓家,若有它为后盾反而安全得多。在将梁家交到沛千手里之前,我得先确保它的安稳啊,再以后的事我这老骨头想来也是管不着了。”
瞿清邈突然自嘲般苦笑起来,道:“我们思虑的这些,世子若是不从,可不就是白搭。”
梁雄朗声大笑道:“说的不错,这决定权还是得交给他啊~”
“少爷,不得了了!”梁沛千的书童成拓一脸大惊小怪地奔进屋内。
梁沛千正悠闲地挥墨作画,闻言头也未抬,习以为常地笑问:“你又偷听什么大秘密了?”
成拓捡了重点急述:“少爷你要定亲了!”
“什么?!”梁沛千惊吓间连笔都掉了,一幅好画还未出世已然夭折。
他正色后问成拓:“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成拓仔细回忆道:“我不小心在侯爷书房窗外摔了一跤,痛得站不起身,只好坐在地上揉呀揉……”
“说重点!”
“哦,我听到侯爷和瞿爷的声音,说什么,世子,十七了,定亲,绑了去,卓家小姐。”
梁沛千见他似是已说完,问道:“就这些?”
成拓又认真想了想,道:“还说了很多,不过,不是没听清的,就是没听明白的。”
梁沛千笑讽道:“你可真会捡关键的来听。”
成拓摸着头傻笑。
梁沛千心里暗忖,就这些也不能确定什么,爹应该不会逼他定亲才对,况且他对卓家小姐可毫无兴趣,这事成不了。不过,为了防止他们真将他绑去洛州,他还是想办法溜了的好。
“何人览古凝眸。怅朱颜易失,翠被难留。梅市旧书,兰亭古墨,依稀风韵生秋。……”
梁沛千在屋内大声吟诗已有大半个时辰,夜色渐浓,初夏的夜风倒有几分爽人凉意,门口四个守卫听着古意诗韵,吹着飒爽凉风,神思也渐渐悠闲缓钝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他们一回神,发觉屋内早已静寂无声!
众人互看一眼后慌忙朝里屋跑去,其中两人直奔梁沛千待的屋子,另两人在院中到处查看。
这时,院门口一棵古树树叶微动,梁沛千自上悄声跃下,悠闲从容地往外迈去,心内慨叹,难怪说夜色掩映好成事,早知如此简单便早几日溜了。
正当他以为大功告成之时,黑暗中响起瞿清邈的声音,“好一招声东击西,不知世子要去哪里?”
梁沛千暗暗叫苦,怎地如此倒楣,他清咳了下嗓子,浅笑道:“舅舅,你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瞿清邈一脸“自然不行”的表情笑看他,片刻后道:“你若真当我是舅舅就进屋和我谈一谈吧。”说完便迈步向梁沛千屋里走去。
梁沛千心里长叹一口气,只得跟了去。
本已慌作一团的守卫见他好端端地回来了,无不如临大赦,看瞿清邈的眼神中透出赤/裸裸的感激。
屋里,瞿清邈先开口道:“世子,虽然你我并无血缘之亲,但你是姐姐一手带大的,我一直将你当作亲侄子,既然你肯叫我声舅舅,便应知道,我总是盼着你好的。”
“这沛千自然知道。”
“那这次就听我的,别再变着法子开溜,乖乖随侯爷去洛州吧。”
梁沛千接道:“然后乖乖与卓家小姐凑个对?”
瞿清邈一愣,不知他又怎么知道了这么茬事,他只得解释道:“我们只是猜测卓家有联姻意图,至于你和她能否凑对,侯爷和我都不会干涉。”
梁沛千戏谑一笑,说道:“既然你们不会干涉,我自己又没有这等意愿,那我又何必去这一趟?”
瞿清邈吃了个鳖,暗悔自己大意,又被他绕了进去,着了道。他整了整思绪,干脆弃了方才的话题,来了一招“扭转乾坤”,只听他道:“你想知道你为何得去这一趟?”
梁沛千好整以暇,笑点了点头。
“那我就给你个理由!”
他好奇瞿清邈何以突然自信如此,只听对方慢条斯理道:“还记得大约一年多以前,你在良州被侯爷派去的人给捸回来那次?”
梁沛千眼神顿时一亮,直觉他要说出自己想听的事,果然,瞿清邈道:“当时我很好奇你为何要一路追着一辆平凡无奇的马车,所以你被捸后,我便派人继续跟着……”
他先故意放慢语速,后又干脆不说了,只望着对面饶有兴趣等着答案的梁沛千,心里盘算到,若直接告诉他是洛州,这小子不定就溜了自己去了,若说成是交易又怕他不买账。
片刻后,瞿清邈续道:“所以,你知道你为何要去这一趟了?”
梁沛千心里也琢磨,他的意思究竟是以答案为交易条件,还是指答案就是洛州?
他故意试探道:“我对这答案的好奇之心可不足以让我心甘情愿走这一趟。”他心想,这答案大可日后用别的法子再打听,何必去受这趟罪,梁沛千心里得意,若可套出那答案就是洛州,他大可以溜了自己去。
谁知瞿清邈眯了眯眼,静默地看着他,最后笑着道:“去还是不去,就由世子自己做决定吧!”说完便起身负手往屋外迈了去。
梁沛千一愣,旋即朝他背影无奈笑道:“舅舅,你可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瞿清邈哈哈一笑,边走边道:“彼此彼此。”
梁沛千心内腹诽,简直比狐狸还狡猾,一年多前就知道的事居然今日才告诉他,还将其变成束缚他的绳索,唉,无论是哪种可能,他都有不跟他们去的理由,可被他这么模棱两可一下,怎么算都是去了更划算。
不过,梁沛千慢慢弯起嘴角,到了洛州再想法子开溜几天不就好了,那'四侯之会'与他何干,他只想在洛州好好游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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