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傍晚,劭仪在书库翻书,几本女绣已翻遍,附近的也都翻过了,仍然一无所获,应该就在这附近啊,关崇就守在旁边,牡丹无法挪身到太远的地方,为何没有?
李玦进来时便瞧见劭仪正站在书架间埋头翻书,“邵玉,你在找书?”
她点了点头无心搭话。
李玦也不欲打扰,他边整理散在外头的书册,边自言自语了一句:“今日来借阅的人比往常多啊。”
劭仪突然停下动作,对啊,今日人这么多,她一定不会夹在常人会翻阅的书里。
“李玦,你来帮我瞧一下。”
李玦闻声放下手头之事,走到她身边,劭仪询问道:“就这三排架子中,哪些书是几乎无人借阅的?”
李玦回忆片刻,给她指了几本,劭仪将书抽了出来,抱着就走,边走边回头说:“谢谢你啊李玦。”
李玦愣愣地看着她急迈出门,他真的帮到她了?他回头望了眼书架上空缺的位置,皱了皱眉,他知道她拿走了哪几本,但是……她为何要看那几本书啊?
房间内,劭仪果然在其中一本书内找到了牡丹书信,只是,她瞧了眼这几本书,自哂而笑,《尸检记》、《洗冤录》……恐怕李玦以为她要改行当杵作了。
她敛了敛神拆开书信,看完之后心内骇然,如此看来'赤羽楼'和'灵凤楼'都是蓝翎阁的势力,居然如此明目张胆!一直以来诸多花样,原来都是为其掩护。
她又细细地看了一遍牡丹信中所述比翅擂台的细节。这时间地点的召告定不会过于复杂,否则他们阁中人也难以猜到,外人看来隐晦,自己人看来却直白,必然有不为外人道的准则,她闭上眼睛,依牡丹描述默想当时桌上瓷碟数及其摆放位置,琢磨良久,始终找不到一拍即合的答案,他们的准则究竟为何?
思忖间,她瞧见一只圆盘搁在案几上,突然灵光一现,若以曲代直,两方相和,则形作八卦,时有以八卦二十四爻定二十四节气,果然,一拍即合,蓝色瓷碟在惊蛰位!也就是……三天之后!
至于地点,劭仪唇边含笑,看来,或是为了让他们遍寻不获的关崇也能收到消息,抑或是为了集合人力寻找关崇,这次他们似乎规模颇大,说不定是全阁出动,否则又怎会动用如此地方。
她取来纸笔,写下“灵凤楼,三日后”。鸽子载着劭仪的纸笺,向空中振翅而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第二日子夜,一群蒙面黑衣人悄然无声地落入正停业中的'灵凤楼'后院。
其中一人走至窗边沿着窗棂摸了一遍,手中忽地探出一根扁薄铁片,往窗缝里一插,窗便开了,他先探身进去,另有两人紧随其后,三人在'灵凤楼'里上下三层均探了一遍,耳朵贴着墙轻敲,又贴着地轻敲,一番查探后方重新回到院中,为首的黑衣人问道:“有何发现?”
一人回道:“从门窗和墙壁看来,即使封闭,隐蔽性仍太差,定不会是这里,不过,从地面的回声听来,这楼下面可能暗藏乾坤。”
“可有发现暗门?”
三人均摇了摇头。
为首的黑衣人思忖片刻,说道:“入口可能就在这院子里,分头仔细找!”
“是!”
大约一盏茶时间,“有发现!”说话的人站在一口枯井旁边,身上粘了几片枯叶,显是刚从井下上来。
“方才掷石井下,确定了井底没有玄机,后又一想,侧面也可暗藏玄机,便下去瞧了瞧,果然发现了一个侧门。”
为首的黑衣人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当先跳了下去,留下两人在院中守着,其他人由井侧石门进入一条密道。
密道内幽黑森冷,在火折子的微光下可见两边石壁上各有一排油灯,为首的黑衣人瞥了一眼后堪堪停了脚步,细细端详起这油灯来。
片刻后只见他脸色微变,立时吩咐后面人全熄了火折快速跟随自己过密道。
一行人皆是内里行家,方才跟着看过两眼的人都顿时明白各中玄机,这油灯附着小油箱,且上有计量,恐怕暗道内温度稍高它便会自动点亮,计量自然发生变化,果然玄妙,难怪他们连看守的人也不需要。
过了密道便见一间颇大的石室,为首的黑衣人手里火折子晃了个圈,暗抽了口凉气,石室内壁都是方才的小油灯,他转头无奈一笑,对其他人道:“不知各位可有法子摸黑进行。”
身后一人却道:“我等确有办法。”说罢掏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一时间如月当空,幽光清亮,只见他身姿轻灵地跃上石室顶部,不一会便将夜明珠固定于上,道:“现在可以开工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所有黑衣人全部撤走,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当天,劭仪早早便醒来,她站在院中听春莺啼唤,婉转悦耳,一切如此平静而美好,可她知道暴风雨正酝酿而来,到了此时她突然心中不确定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在计划之外发生,她希望只是自己杞人忧天。
夕阳的余晖渐渐笼罩整个益州城,无论是郊外林间,还是城中街市,都润成了红彤彤的日暮之色,又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们归家之时,劭仪已经在书院里踱步走了大半天,如今箭在弦上,她是一点插不上手,甚至连消息都不可获,着实是煎熬。
这时见香雪朝她走来,“公子,有你的信。”说着递出一纸信封给她。
她犹疑地打开,面色顿时一变,急问:“是谁送来的?”
香雪愣了下方道:“是一个没见过的小孩。怎么了?”
劭仪摇了摇头,便径自回屋了。屋内,她再次仔细地看着信中内容:卓劭仪。就这三个字,到底是谁?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寄这样的信来目的为何?
她突然心怦怦跳,一丝慌乱袭来,虽然不一定如她所想的糟,但最坏的情况让她胆战心惊,能肯定此人是敌非友,他既知自己的身份,那对今日的计划又知道多少,如若不知又为何选此时送来信函,如若知道,那董大人岂不危险?她看了下时辰,兴许还来得及,必须先找到董大人!
劭仪出书院时,徐朔正好瞧见她的身影,想着这段时间先生不爱理睬他,定是还生气不肯原谅,决定跟上她,死皮赖脸撒个娇,再好好道个歉,先生一向心软,定会奏效的,最多他以后再也不说谎耍弄人了!如此想着便追了上去。
劭仪出门后刚要路过一个小巷口,余光恰瞥见一人抱臂靠在巷口的灰墙上,与他擦过的一瞬间,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便后颈一痛,失去了知觉。
徐朔就在不远处看见劭仪被一黑衣男子击晕后扛上了一辆马车,朝着西郊方向驶去。
他瞪大了双眼,又揉了两下,证实不是自己的幻想,是真的!他撒腿就往书院跑,得找人救先生!他大口喘着气,奋力奔跑,在书院门口与李玦撞了个满怀,见到李玦,他立刻抬起双手紧紧拽住对方衣袖,“劭先生被抓走了,我亲眼看见的,我没骗人。”
他急得眼眶里都快逼出泪来,生怕李玦不信他,徐朔发觉此时此刻他对自己曾经的谎言后悔莫及。
李玦心里一凛,回手抓住他:“我信你,快说他们往哪里去了?”
面对李玦的毫不质疑,徐朔反而愣了一下,随及说:“往西郊方向去了,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帘子是墨绿色的!”
李玦边往外跑边嘱咐:“徐朔,通……”
“我知道,通知孔先生报官!”徐朔记得上次他骗李玦时,李玦这么嘱咐他。
李玦凭借自己对西郊路线的记忆在脑海里清晰印射出一幅地图,他在往西郊方向的捷径上攀坡越岭,试图追赶马车,然而当他在'逢芜山'底找到那辆马车时,它已被弃在一旁,里头空无一人,李玦朝山上望去,只见山幽树密,叉路重重,眼见暮色越浓,他丝毫未惧迷路的危险,快步往深山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