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惊,缩了一下脖子,侧首,看到男子紧阖着痛苦的双眸,脸色惨白,唉,算了。
凤凰横穿高空,引来地上街市中的行人阵阵艳羡惊奇声,凤凰身上,绝美倾城的一男一女,零距离紧贴着。
侯府上下不见了小姐,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般多变寒冷的天气,小姐会去了哪里?
然而,主厅内,竟比院子里还寒冷。二十多名侍卫丫鬟跪在地上,低着头,心中暗暗叫苦。
宽大的雕花木椅上,容正凯的眼神凌厉,幽黑的瞳仁发散出冷冽的光,嘴唇紧紧抿着,手狠狠地握着木椅扶手,压抑着此时内心的愤怒。
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身边的另一个男子,白衣胜雪,墨发披肩,气度优雅。面容出尘如谪仙般,双眉似剑,鼻梁高挺,狭长的双目似敛尽了天地间日月之光华,浓密的长睫如扇,双唇殷红如初绽枝头的樱花瓣,带着一种极致的纯美诱惑。
他泰然坐在浑身冷厉的男人身旁,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从容潇洒,似是任何事情也无法惊扰了他。
堂侧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清秀雅丽的女人,双眉如水黛。眼眸如秋泓,肌肤似白雪,着一身淡紫色的及地长裙,神色温柔,艳丽动人。怎能看出她已四十有五?
这便是镇国侯的二夫人,穆雨柔的亲生妹妹,穆婉君。
她垂眸道:“若澜应是出去游玩,忘记了时间,侯爷莫要动怒。”
容辰清眼光转向她,嘴角轻蔑地勾起。谁需她假惺惺的帮助?
容正凯怒眼一扫她,道:“婉君,不必为她求情,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容辰清一偏头,看着他眼中的怒气,一声冷哼从鼻间发出。男人闻声,看着自她母亲死后便一直不破淡然之色的儿子,怒气更甚,道:“怎么?你也要反抗父亲?”
“哪敢。”他移了目光,淡淡道。
容正凯唰地站起身,劈手指向他,怒道:“容辰清!我平素最疼爱你,你怎竟也跟你娘一样,这般傲慢!”
容辰清的眸子遽然变得冰冷,目光凌厉如刀,慢慢抬起头,看着他怒极的眼,也一拍扶手站起,动作流畅。
“最没有资格评论我娘是非的人,就是你,我娘真是瞎了眼,怎会爱上你这样朝三暮四的男人。”他声音略有一丝怒气,眸光仍淡然,无人得以窥见,那眸中隐藏着的,翻涌的寒意。
“混账,滚出去!”男人一声怒吼,震得跪地的下人们身躯一颤。
二夫人连忙上前,扶着他的手臂,一边拍着他的胸口顺气,一边朝向容辰清责怪道:“辰清,莫要与你父亲这样说话。”
呵!假惺惺的狐狸精。容辰清恢复以往的平静,淡淡道:“好,我滚。”随之离开。
容正凯怒气未平,看着淡然离开的白色身影,心中陡生烦闷之意。
容辰清离开后,厅堂内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跪在地上的下人们心中又生出恐惧之感,只想快些逃离。
高空,火红的凤凰穿梭于云层间,忽然减了速度,俯冲下去。
废止距地面五十多米处,它便停住,一名白衣女子跃下,脚踏飞雪,带起一阵风,衣袂与墨发舞蹈着,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稳稳落地,她回头喊道:“凤凰,带他离开。”
大雪纷飞。寒风依旧,荡起她一身白衣。她慢慢向镇国侯府走去。
脚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雪落在她满头青丝上,远望,犹如一白发仙子悠然踏雪。
侯府门前,两个侍卫焦急地等候着。
一袭白衣的女子渐渐进入他们的视野,两侍卫不免有些欢喜。
女子缓缓走近。
这,难道就是二小姐?
二小姐足不出户,就算在家中露面也是带着张面具,见过她容貌的,也就属侯爷、夫人、大少爷和夫人指定的几位丫鬟。想来定是应了那无德无才无貌的传言。不然谁会在家都蒙着面?
但这二小姐待他们极好,他们当然会回报给二小姐。
容若澜越走越近,他们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这是何处来的仙女?这般绝色?黑得透亮的眸子,依旧清冷疏离,可完美的五官的确超出他们的想象。
柳眉疏远,桃花般的眸眼眸潋滟漾波,睫长而浓,巧鼻精致,淡朱色的唇,尖细的下巴,素颜便如此绝色,高贵冷傲的气质,更被凸显出来。令人感叹造物者的伟大。
这一定不是二小姐,一定不是。可眼神却那样熟悉,两侍卫纠结了……
容若澜抬头,看到铜制朱门上方悬挂的“镇国侯府”四个飘逸大字,忽然似眼睛被刺了一般迅速低下头。
她一步步走上石阶,到了门前,感受到两道惊呆了的目光,保持淡笑的唇角倏地一扯,轻轻偏头。
顿时,有种被雷劈了的感觉……
背他们盯得别扭,她故作害羞状,手摸上脸,“两位大哥,怎么这样看我?”也是在摸到脸的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了。
面具呢?糟糕!
她不顾两个石化的侍卫,飞快跑回自己的屋子里,觉得院子里十分反常,却又不知为何。
她闺阁门口,一身绿色棉缎长裙的落梅焦急地徘徊,脚步不停,手中的丝帕被手指绞得皱烂,看到她的身影,连忙跑了过来。
“天啊!小姐,你的面具呢?”言罢,意识到什么,落梅瞪大了水眸,不可置信地捂住朱唇。
容若澜不等她回神,一路小跑,推开绿门。飞快跑向床塌。手伸进入枕下摸索了一阵,拉出了一张银白色的蝴蝶面具。
她扯着两端的锦绳,将面具扣在脸上,盲目,纤细的手指绑起了锦绳。
一系列动作如此熟稔,不必彩排。
她从前闷在屋子里的时候,总会摘掉面具,忽然有人敲门,便手忙脚乱地戴上它,时间久了,就练成这戴面具的好功夫。
落梅才缓回神,跑进了她的闺房。
“小姐,侯爷在厅堂等着你……”她看着容若澜,想了想,又试探地说道:“很……生气的模样。”
正照着铜镜自恋的容若澜闻言顿了一下动作,“你先下去罢,我等一下便出去。”
落梅道:“是。”转身离开。
容若澜嘴角常挂的弧度渐敛,深黑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只是一瞬,不变的淡淡笑意又浮上嘴角。只是,笑容,多了一丝残忍。
主堂里,气氛冷冽诡异,丫鬟侍卫们腿跪得麻木了,身子也有些晃动,额角都渗出几滴薄汗,却又不敢抬手去擦。侯爷的气刚消,他们可不想再去惹侯爷生气,否则怕要永远离开侯府了。
忽然,门前出现了一抹倩影。一袭白衣,墨发狂舞,银蝶面具,黑眸如漆,唇角轻勾。三分恣意,四分高贵,三分冷漠。她高昂着下巴,以一种极其孤傲的姿态,立于主堂中。
有那么一瞬间,穆婉君被险些被晃花了眼睛。容若澜的真实面目,她曾经是看过的,明明是不堪入目之貌,怎么有的一身高贵冷漠的气质和这独立人群中的霸气?
她曾求姐姐,要看一看容若澜的容貌,穆雨柔便答应了,让她摘了面具。
她怎能料到,穆雨柔当天为女儿抹了厚厚几层胭脂水粉,显得矫情俗气就罢,又在左脸颊上画了一个极其大而丑陋的青色胎记,将容若澜的整张脸弄得不堪入目。容若澜也因此被冠上丑女称号。
几次侯府宴会或昌都城举办的诗会、琴会,都有人提出让侯府二小姐一展才华的建议,皆被穆雨柔婉拒。
于是,昌都第一丑中,又被加上了“无才”二字。容若澜光荣当选了全昌都,“第一无才丑女”。
容正凯看她来了,怒气顿显,一副气极的模样,“来人,把这群护主不周的下人拉出去,杖刑!”
一群黑衣侍卫从门外进来,动作利索,到了跪地的下人们身侧。刚欲动作,便听见一道清澈嗓音,“等等。”
侍卫们动作就顿在那里,无助的眼瞄向门口的白衣女子。
女子仍冷冷地注视着容正凯,嘴角嘲讽的笑意俞加明显。
“愣着做什么?本侯的话也不听了?”容正凯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颤了颤,发出清脆的声响。
二十多个下人伏在地上,不敢吭一声。
侍卫一震,连忙点头拱手,“是。”说罢,领头的一挥手,更多的侍卫一齐快步过来,架着地上的丫鬟侍卫,欲转身离开。
“慢。”容若澜偏头,冷冷的目光直逼几个侍卫,侍卫被看得浑身一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爹爹,若澜说过自己来承担,为何还要去惩罚下人,爹爹来惩罚我,岂不更直接些?”
她唇牵淡笑,眸光更加冰冷。
一旁的二夫人挑了挑眉。容正凯一瞪锐眸,拍案而起,茶杯终于啪地一声摔落至地。
刚要开口训斥,门外一阵喧哗,容若澜一听便知道,又是那三个小辈,怕是来看她的好戏的。
三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跑了进来,侍卫和丫鬟们额头上更渗出几滴汗来。
容若澜一看这情形,眸光一暗。仍淡笑。
瞧这二夫人多受宠,自己的孩子竟也敢在厅堂门外嬉戏打闹。
三个孩子,两女一男,锦衣玉带,面容娇贵,气质非凡,进来之后便朝着穆婉君欢快地跑去。
其中一个女孩,乌黑亮丽的长发垂至腰际,灵秀的鼻,嫣红的菱唇,如雪的肌肤,锦衫风动,犹如一位误闯人间的小仙女。她慢悠悠地踱向二夫人,水晶般明亮的大眼睛一直不离容若澜,仿佛她是她最崇拜的神明。
穆婉君柔和的眉宇间皆是疼爱,看着他们跑来,轻笑着责怪道:“爹爹正生气,莫要胡闹。”她看了看一直瞟向容若澜的女儿,眸中的温柔渐渐淡去。她轻轻蹙眉,“烟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