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听到头顶的声音,她迷乱地分不出是谁。“不会摔到头,摔傻了吧?”
她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会傻,又不是,又不是脑震荡,怕什么。”唉,要是能摔回21世纪,脑震荡也完美了!
容若澜完全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满脑袋想着今天撞柱子,明天撞马车,后天喝瓶鹤顶红,大后天再玩一把高山蹦极。一天天行程安排得是满当当的。然而今日一坠马,倒决定不继续寻死了,生活中满是意外嘛,要你自己去发掘。所以,多接近天朝,多接近皇上,说不定哪天就被“咔嚓”一刀,不必费心了。容若澜心底暗自佩服着自己,料想这时代的人都研究着如何生存,而她却日盼夜盼着死亡,穿越回2012年。
眼前的几个影子终于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两个人,她大咧嘴:“金刚们,你们终于不变形了!”
十二在她身后吸了口气:“果真摔坏脑子了,满嘴胡言乱语。”六爷瞟一眼纳兰嫣,不复温润淡然,渗入了些许冷意。“嫣儿,你委实不懂事了些。”冷玉潇将手伸向她脑后,挨处按了按,问她感觉如何,容若澜摇头,转开目光看着六爷:“六爷,没大碍的,赤电性子烈,我摔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吧,她一点不想火上浇油的说。
十二挑眉:“原来是赤电,怪不得跑得那般快,我的浮云都追不上它。”十二已经到了她身前,看见容若澜冲他调皮地炸了眨眼。忽然道此女阴险,不得接近,防火防盗防此女。
容若澜随意将碎发拨至而后,借着冷玉潇的力气起身,拍拍屁股。唉,她早就一身狼狈了吧。
冷玉潇的手还握在她的腰间,她低头看了看,凑到他耳边压抑着声音,声音小到只有他两人能听见,“喂,你别揩我油。”冷玉潇十分君子地紧了紧手臂,微笑道:“世子妃你还站不稳,末将再扶您一会儿罢。”容若澜瞪他:“是谁说不再纠缠的?”冷玉潇看一眼脚下,无辜眨眼:“那我真松手了。”“快松。”冷玉潇带笑松手,容若澜惊叫一声,再次摔倒。
她一直低头跟他聊天,怎么就没发现自己站在台阶上?这群倒霉孩子什么时候将她扶到台阶上去的?
冷玉潇再次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纳兰嫣凉凉而笑:“你们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容若澜下了台阶,挣开了他的怀抱,动作迅速,表情却没显露一丝丝的心虚。
六爷轻斥:“嫣儿,赶快跟世子妃道歉。”
纳兰嫣毫无诚意道:“世子妃,本宫刚一时手滑,你不介意吧?”容若澜淡淡一笑,福下身子行礼:“公主也道只是手滑,我不敢介怀。”纳兰嫣一甩马鞭转身就走,容若澜并没直起身子,“十二爷,六爷,别教若澜坏了你们兴致,赶快去骑马罢,我无碍的。”
十二“呵”一声,“得,之前你若这么说倒还可以,现在发生了这事儿,我们想走都难。”
六爷侧头,轻声警告:“十二弟!”十二抱怨一声,六爷则带笑转过头,“那我们去骑马,冷将军,世子妃就拜托你照顾了,可别再有何闪失。”
“末将遵命。”
于是,可怜的容若澜只得勒紧缰绳慢慢骑马,身旁还有着一个骑着疾风宝马随她慢慢而行的冷玉潇。
她感叹,自古人生多无奈,忍忍便好。
七天后,容若澜再次见到了纳兰天尘,才晓得这几日玩得极疯,早将这位夫君忘到了一边边去。她还特不要脸地在他面前无比感慨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想来这五天里,我因日日关心着你的身体,也老了五岁。你倒是终于回来了,却怎么清瘦了许多?还记得他怎么答来着?对,特别鄙夷地看着她:“少女,你太做作了。”然后捧着棋盒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眼光还是鄙夷:“对了,少女,不是五天,是七天。”他再走几步,又回来,张了张嘴,她忙道别说了,我错了。那人绽开笑容,复踱步离开,与八皇子下棋。
想到那一番对话,容若澜除了恨还是恨,恨他毫不留情拆穿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事情自己清楚就可以,不必说明,他却是怎么做的?
容若澜对着铜镜啧啧赞叹,赞她生得极美,清美高华,带着一股清冷却吸引目光的迷人风韵,看着镜子中的容若澜,忽然就生出些迷恋之感。按着妆台,头凑近铜镜,做了一个相当狰狞的表情,就又塌下肩膀。这几天快乐是快乐,却总觉得这快乐是偷出来的,总有个尽头。
有人敲了敲门,原是伺候世子的婢女欣容,她低下身行礼,“世子妃万福。”容若澜坐下来,往头上簪了支木兰簪,“起来吧。”“谢世子妃。”
容若澜问:“你从不来我的院子,此来何事?”欣容俯首答道:“世子爷吩咐奴婢前来唤您去醉心亭。”容若澜拔下插不进发髻中的木兰簪,“就说我已经歇息了。”欣容走来拿过她手中的簪子,寻着地方将它稳稳地插进发髻,对着铜镜中的容若澜道:“世子爷果真料事如神,他刚还说世子妃您一定会找借口推辞,大抵是困了歇息了。可他却告诉奴婢,不论世子妃如何说,都必须要去,否则他自己来请您。”容若澜抬起头,抚了抚头顶的发髻,“知道了,退下吧。”
欣容掩唇笑了几声,再次倾身行礼,“是。”
当午的毒日头正盛,容若澜一边走一边扯出袖中的手帕,抹了抹额边的汗,喃喃道:“热啊,好热啊!这大热天竟然出来下棋,真是搞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令她意外的,是这亭子里不仅仅有纳兰天尘和八爷。本是一个很漂亮的亭子,却被各英俊风发的王爷们衬得失色。她当场一愣,听见纳兰天尘轻咳一声,忙蹲下身,“臣妾给各位爷请安。”
十二挑眉,笑得欠扁,“从没见过你给我们请安,今儿个忽然这么有礼,倒还有些不适应。”容若澜仍压着身子,暗叫腿酸,面上却还恭恭敬敬,“便是臣妾不懂宫中的礼节,从前做错了的,还请各位爷宽恕则个。”这句话说得也算有根有据,自容若澜的阿娘死后,镇国侯便托阿娘的妹妹照看她和哥哥,她却不愿意,独自在外与生活了几年,只是因为这桩婚事才回的侯府。
远远传来清和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六爷的,“免礼。”容若澜这才慢慢起身,抬起头,平静地扫视各位风姿飒飒的王爷。个个锦衣华服,领袖边绣着金丝云纹,腰间悬着不同样式的玉坠。目光停留在明黄长袍的太子爷脸上。
这个男人,脸色苍白,唇锋刻薄,细眸狭长,鼻梁尖挺,淡眉斜飞,面容上透露一种阴柔气息。他与各位王爷不同在一个字上,魅。
再转而一看纳兰天尘那张雌雄莫辩的锥子脸,那位太子爷的魅也便不算什么了。六爷坐在十一身旁,着一身晴蓝长衫,俊逸超凡,形容淡雅,举手投足显露出优雅不惊的范儿,果然如他的为人,温文尔雅。十二呢,就又是一张不变的笑脸,清秀的脸庞染了些成熟味道。这些风华正茂的年轻少年郎,正当做一番伟业的年龄。这样一聚,倒是看起来甚是和睦。容若澜还不懂那金銮大殿中的明争暗斗波谲云诡,此时只是一味单纯地认为,这些王爷常聚一聚培养培养感情,应是桩美事。
太子首先开口,声音低沉:“远闻世子妃德才兼备,相貌清秀,今日总算得见一面,真是倾国倾城,天尘,你可真有福气。”
容若澜展开唇角,低头将女儿家的娇羞做出了十成十,“太子爷谬赞。”纳兰天尘见她这幅虚伪做作的样子,勉强牵了牵唇角。十二近几日在马场同容若澜混得极熟,今日一直如同见了鬼一样望着她,容若澜一眼狠狠瞪过去,十二一震,果不其然。让容若澜淑女超过半刻钟,真是比让世界和平都难。
纳兰天尘问:“杵在那里做什么?”容若澜小声嘟囔:“知道做什么谁会杵在这里。”却没想各位都听见了,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爽朗的大笑声充斥了整个后花园。
守在外面的落梅问欣容:“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欣容仰头感叹道:“我算发现了,世子妃在哪儿,哪儿就有笑声。”
落梅疑惑,“是指我家主子很……”她寻了个容若澜最近教过她的一个很前卫的词儿“很……Funny?”
欣容惊讶:“落梅,什么是罚你?”“不是罚你,是Funny,主子说,这是一个单,单什么来着?就是外国的语言,意思是搞笑什么的。”
欣容满眼崇拜:“哇,世子妃读的书真多,连外国的语言都知道。”
亭子里的五爷停了笑声:“总听十二弟道世子妃人十分活泼幽默,确实很幽默啊。”纳兰天尘抵唇咳嗽,“呵呵,活泼,呵呵,幽默,幽默。”
十二也止住了大笑,“五哥,若澜她着实可爱,你说呢?”
容若澜忽然屏住呼吸,五王爷说话还算可信的。
五爷投给她一个莫名的眼神:“我看,怕不仅是可爱罢?”
众人继续大笑,容若澜脸颊忽然有些发烫,咬着唇望着纳兰天尘。没想到一向淡然冷漠的世子殿下竟然也说起了冷笑话。只见他神色淡然:“别看我,我也觉得可爱。”
“哈哈……”
容若澜一咬牙:“……”
她堂堂一商业白领,在公司里一直被人用“麻辣上司”形容,今日,竟,竟然被一群皇子调笑说可爱?
府内的小婢端了茶,正走上前准备自己去端,却被容若澜轻轻拦住,“我来。”小婢抬头,正望进她如点漆的秋水中,清婉而隽秀,矜持而从容,眼底一片处事不惊的淡雅如日月星辰,亘古如一,仿佛天塌下来也惊不破她的高洁淡然,满院花红柳绿竟不及她的眼睛淡波清流。看她发愣,容若澜唇角勾起一抹轻盈的笑容,更令小婢醉了进去。风姿高华,如一支娉婷清兰绰约而立,美得不可方物。几位王爷皆被她突来的转变惊得挑眉,转为惊艳与研探,纳兰天尘则深邃地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