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纳兰天尘口中喷薄而出,落在她的白衣上。他仍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纳兰晔有些怒:“世子妃,你若是生气便说出来,何事严重到拳脚相加?”
声音刚一落地,便看到容若澜捂胸吐了一口黑色的血,侧倒向地面。
纳兰天尘手臂圈上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父王母妃,你们先用膳罢。”
夏日柔软如水的阳光侧铺在容若澜苍白的脸上,显得她更加病态。
风沅在身后喊道:“天尘,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答话,只是穿过游廊,将她抱到齐渊的屋子里。
淡淡的草药香气传入鼻,味道着实好闻。
齐渊打开一包草药,轻拈起一片,凑上去闻了闻。门被人踹开,他一想便知是谁,叹了口气:“殿下有何要紧事?”
说罢,看到了他嘴角已凝固的血迹,又看到她怀中憔悴的容若澜,一身素雅的白裙,胸前沾了些血迹,触目惊心。
他微讶:“世子爷,发生了什么?”
纳兰天尘将容若澜放在一旁的宽座上,向他招了招手。
“世子妃用了内力?”齐渊看到煞白的俏脸,不禁心一沉。
“不然,我是被谁打的?”纳兰天尘淡淡道。
齐渊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
“快来看看,她情况如何?”
齐渊闻言上前捏住她的腕脉,皱了皱眉:“世子妃她体力透支,蛊虫似是更活跃了些。”
纳兰天尘轻笑。齐渊不明所以。
忽的,震慑人心的冰冷气压逼向心肺,纳兰天尘表情依旧淡然,眸中却露出些许凉意:“齐渊,你先为她熬些药,我处理些事便回。”
出了府门,纳兰天尘摸了摸红肿的嘴角,一股痛意传来,“嗞”的一声。
“这女人,性子够泼。”嘴角淡淡笑意他自己也未曾发觉。
暗阁。冰窟。
一身玄袍,一张银面,一头金发,冷酷逼人的纳兰天尘立在冰塌旁,眸中含的是冰冻三尺的凉意,周身笼罩着一层冰霜,如地狱修罗般嗜血。
“天尘,你怎这般急着来见我?”妩媚无比的清灵嗓音响起。
一个面容十分妖媚的女子侧卧在冰塌上,头枕着手,迷人的眼眸半眯半睁,一身红衣衬得脸容更加妩媚,远观其妩媚多姿,近观其成熟沉稳,妖艳动人。
“你派人刺杀水月宫的毒师?”纳兰天尘转眸看着妖魅女子,冷声问道。
“是我。”
“为何?”
女子起身,一只手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用手指玩味地勾起他的下巴,看着仅露出来的一双邪魅的琥珀色凤眸,轻笑了一声,眸中冷气顿显,却仍笑着:“怎着,那毒师,是你情人?”
纳兰天尘一皱眉,躲开她的手:“柔羽,我问你为什么。”
柔羽轻笑着到他面前,掰正他的头,唇凑到他耳边,轻启朱唇:“天尘,你也知水月宫以毒著名,那毒师,定是个狠角色。我不过想试探他的武功,谁料他武功如此厉害,我便亲自出马,捅了他二十来刀罢了。”顿了顿,“你要知道,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言罢,手揉了揉纳兰天尘的金发。她的眸如流水般动人,竟令纳兰天尘想到了另一个女子。
纳兰天尘坐在冰塌上,柔羽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不过,你与那毒师是什么关系?我记得,那毒师真真是一表人才,难道天尘你果真看上他了?”
纳兰天尘抚额:“调笑什么,我不过听到那毒师伤得惨兮,便回来问问罢了。”
柔羽捂唇轻笑,另一只手再次拍了拍他的头。
不知为何,纳兰天尘心情忽地沉郁下来。
柔羽的眸妩媚地弯起:“天尘,你若是无事,就不要打扰本阁主练功。”
“这玄冰功,不练也罢。”他瞄了一眼冰塌,淡淡道。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她语重心长地教育。
“我走了。”纳兰天尘毫不留情地打断。飞身离开。
柔羽目送他离开,摇了摇头,目光遽然冰冷。
为了扩张势力,为了打败他,我必须这么做。
几天后。
容若澜情况略有好转,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去水月宫探望云子骞。
听清韵道,云子骞昏迷了多日,怎么都是醒不来,医师说,他若是再不醒来,吃不了东西,又折损了内力,便会无声离开。他们将希望寄托在容若澜身上,谁不知云子骞对容若澜的心意,不过谁都没有说穿罢了。
玉石塌上的人脸色苍白得可怖,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离去。
容若澜执起云子骞那双修长却冰冷的手,轻轻放到了颊边,温柔轻声道。
“子骞,你睡了太久,比我睡得都久。”
“子骞,你说过会守护我的,不是吗?”
晶莹的泪珠自她眼中落下,打在云子骞的手心里。清韵在一旁发出了哭音,紧紧捂着唇。
“子骞,你第一次在桃林看到我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每次你都是说了一半却又不说了,让我很郁闷。”
“子骞,你快些醒来,我很担心你。”
“子骞……”
泪珠簌簌而落,她倾下身,抚着他俊毅的脸容,顿时一股痛意涌上心头。按童话情节发展,这时候他是不是该动动手指或是动动眼皮?她十分期待地看着云子骞的眼,却就是不见他醒来。童话就是童话,总是比现实美好的。
容若澜多么希望云子骞此时能起身,似笑非笑地拂去她脸上纵横的泪水。
他骨节分明的手还是冰凉的,犹如一个死人的手。她暗骂自己这个比喻用得不好。
清韵听着令人心痛的哭声,心似被刺痛,推门而出。
晚上,她在玉石塌上枕着云子骞的手入眠。
月光自窗棂中流泻而来,轻轻笼罩在容若澜的发上。
一双幽黑的眸分外明亮,云子骞感到手被人枕得发麻,他转头,眸更加明亮,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若……澜?”
轻微的声音,夹着些喘息。容若澜头扭了扭,半晌,身躯遽然僵硬。她抬起头,云子骞那双清澈的眼眸已睁开,容若澜眨眼,又揉眼。
容若澜顿时发懵,看见他正起身,连忙过去扶起他靠在床帏。
“若澜。”浑身传来真实的痛楚令他相信不是在做梦。
容若澜欣喜得掉下了眼泪,笑声夹着哽咽,令人能感受其苦楚。
“子骞,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她声音喑哑说。
云子骞淡淡地笑开,并不答话,右手被她枕得发麻,只得欠身用左手动作轻柔地拂去她脸上的泪。
“我怎么会死。”云子骞似笑非笑。
你还活着,我怎么会死去。
月光轻柔地由窗中流泻出来,铺在容若澜侧脸,为清冷的面容添了一份柔和。
容若澜拉下他为她拭泪的手,起身为他倒水。
手心温热的触感忽然消失,云子骞看着纤细的背影,生出一丝失落之感,却只是一会儿,身影折回,容若澜的手中擎着杯盏。
容若澜一手扶着云子骞的背,一手将温水送入他口中。
忽然而来的温柔相待,她的眸中此时只有他一人,他很想时间在此停驻,让她眼中心中只有他一个人。不久,云子骞十分鄙夷自己,有这样自私的想法。
“若澜,你别管我了。”他推开她的手。
“要想我不管你,你起码应学会照顾好自己。”
“我可以的。”他轻笑,恰巧又咳了一声。
容若澜拍着他的背,语气无奈:“如果你说的照顾好自己就是令自己深重数刀,谁还敢让你去照顾?”
云子骞笑容里夹着些伤感与愧疚,苍白的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若不是忽然想她想得分神,怎么会叫人给刺杀了去?
她的温柔,他永远会记在心底。容若澜,是他心底最压抑的秘密。
这一幕,定格为永恒。
“齐渊,世子妃何时离开的?”纳兰天尘神色冷然,眼神淡漠,仿若只是无心问的一句。
“自我去城里去买些草药回来,就不见世子妃的人了。”齐渊诚实回答。
“嗯。”纳兰天尘淡淡回应。
这个女人,懂不懂妇人之道?
圆月高悬于墨色夜穹中,星光依稀,晚风轻吹,夜凉如水,夏虫啾啾,山鸟有一声每一声地鸣叫,冷寂地点一滴敲入人心头。
医师用纱布将云子骞缠得木乃伊一般,十分滑稽。
安茗雪、清韵、容辰清等几个人早上起床后急忙刚赶来,便看到这样一幕,“扑哧”地一声笑出来。云子骞的俊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容若澜看得直咬唇。
不行,不能笑,不能谈形体,忍住!
医师单膝跪地:“宫主,毒师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容若澜严肃道:“下去罢。”
目送医师出门,容若澜还是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子骞你缠上纱布还是一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云子骞脸“噌”地爆红,眼中惊现“害羞”,十分尴尬地别过头。
“若澜,你……还是先走吧。”声音若有若无,十分委屈。
“呃,好的。”容若澜起身拂平袖子上的褶皱,拽着看热闹的众人离开。
几人出了门,容若澜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气息萦绕在周围,不禁疑惑转首,很意料之中地看到哥哥眸子危险眯起。她牵了牵嘴角。
这真是他奶奶的朔风肃杀、他爷爷的冰天雪地。
够……凉快。
容若澜十分委屈地抬臂,撩开衣袖,看到一排冻出来的鸡皮疙瘩。向来温润的翩翩公子,忽然变得冷厉,其实是比生来冷冽的人更恐怖的。
不过,容辰清走霸道冷冽的路线,还真的是不习惯。
“哥哥?”容若澜蹦到他身前,对上他的眼睛。
霎时一愣。
看到哥哥平素温润如美玉的黑曜石眸中迸射出一股寒凉之气,周遭一层化不去的冰雾,配上冷冽凌厉的眸光,整个人宛如索命的修罗般,寒怖之意直逼人心!
她的心抽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