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不客气地代表广大妇女同志在他脸上使劲捏了一把。
不错不错。
纳兰天尘早已醒,不过看她还沉睡着,便又阖了眼假寐。直到一只手在他脸上胡作非为,他忽然睁开眼,握住她的白皙的手。
闭着眼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纯洁仙人,一睁开眼,琥珀色的眸邪魅狂妄。任她阅美男无数,例如吴彦祖、金城武、张学友、杜瑾……却从没见过一个能将纯洁和邪魅结合在一起的男子。她感到手背传来的温度,猛地一惊,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甚少,叹了口气。
她伸出另一只手,握住纳兰天尘的大掌,十分安抚拍了两下:“别怕,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女人……
纳兰天尘平素慵懒雍容的笑险些没挂住,抽出了自己的手掌,立刻掀开被子起身,容若澜这才发现,他的衣襟半敞,坚硬硕实的胸膛,平坦的小腹一览无遗,她不禁眨了眨眼,会不会长针眼啊?
纳兰天尘瞥了一眼正发痴的容若澜:“愣着作甚,为本世子更衣。”
她一起身,脑里一片浑浊不堪,温润男子的冰冷目光,苍茫的雪夜,无情离去的背影……
脸又变得苍白,她无力地靠向床帏,屈起了腿,两手无助地抱住了膝。
冷玉潇与容若澜的故事,竟是这样跌宕起伏的。
许久没有动静,纳兰天尘侧头,看到容若澜似一个无助的小孩般瑟缩着,皱了皱眉,倾身过去,便听到容若澜颤抖的声音:“别过来,让我静一静。”
想起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十七岁的一天晌午,容若澜唤来了清韵代替她呆在侯府里,自己出了府后,奔去了昌都最有名的十里桃林。
那时正值四月中旬,桃花开得甚是艳丽动人。
她一路赏景,忽然听到了悠扬琴音,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桃林深处的桃花更是开得尽兴,美丽得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名男子坐在一棵桃树下,神色淡然,极其优雅地抚琴。她长日练琴,一听便听出此曲为《忆故人》。
琴音泠泠,伴着清幽桃花香,使人心神愉悦。那琴技非常人可比,令她顿时想要看看,是何等人物,能弹得这样一手好琴。
那男子听见了脚步声,缓缓抬头,对着她一笑。那一笑,当真是尽了满林的桃色,十分耀眼。她看清了他的面庞,甚为惊艳。
疏眉朗目,谦谦如玉,江南才子当如是。
两人都对彼此产生了些许好感,从此轰轰烈烈的爱情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份爱,应是在冷玉潇发现容若澜是水月宫宫主时才变了性质,变为利用与伤害。
容若澜正深爱着冷玉潇,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是否会暴露,带着他去了水月宫。
当天,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平素温柔的冷玉潇近乎疯狂的杀她宫人。她喝声阻止,一掌“啪”的掴在他俊美的脸上。
看着满地尸体纵横,她冷冷喊了一声:“滚。”
冷玉潇也满不在乎地离开。
第二日两人照常到桃林中幽会,冷玉潇却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里,喂了她那碗蛊虫。
她颤抖着嗓音说:“你会后悔的。”
此后蛊毒每四月一犯,甚为折磨人。
一次她在他身旁犯了蛊,虽痛恨水月宫,但也帮助了她解蛊,折损了自己近乎九成的内力。
两人的爱情,就断在那个苍茫雪夜。
她知道了他是魔教中人,当时魔教应是独霸一方的一个帮派。而据说魔教教主是位貌美如花,却又杀人不眨眼的残酷女子,一生只倾恋过一个男人,全九州没人知晓那人是谁,但容若澜知晓,那便是让她交付真心的冷玉潇。
魔教教主传讯要他回去举行婚礼,她蛊毒初解,浑身疲乏无力。
她竟然还去吻了他,要他留下来,不要和魔教教主成亲。
想想真是恬不知耻、自取其辱。
冷玉潇无情地留给她一个背影离开,她也昏倒在皑皑雪地之中。
自他转身的一刻起,她便决定了,三年的感情交付,就此结束。
这段感情的失败,只证明了一句话:在对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是一声叹息。
不怨冷玉潇,水月宫与魔教本就是死敌。不怨她,她仅仅想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而已。怨只怨,天意弄人。她不禁念道佛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这一切的一切,就如一场梦,一场开头幸福结局悲惨的梦,醒来了,便全都忘了干净。
再一次醒来,容若澜就似重生了般,忘记了过往的一切。包括痛快地应下了婚约,似笑非笑地看着冷玉潇悔恨,携她私奔,一路上,她只是浅笑不语。可谁看不出,那笑容中的嘲讽意味?
回忆结束。容若澜抖了抖。
真******狗血。
正厅里,风沅且轻且缓地托起茶盏,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口,道不尽的雍雅。她流水般动人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审视纳兰天尘,怎么看怎么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这……这也不像是折腾了一宿的人。
风沅侧首,正对上纳兰晔疑惑的目光。狐狸般精明的夫妇眼神沟通地十分激烈,完全忽略了这厅堂内还有众多奴才侍婢和一个比他们更聪明的儿子。
不对,明明床都被晃塌来着……
纳兰晔先收回了目光,假笑望着凝定在几米外悠悠然的纳兰天尘:“天尘,怎么不见世子妃?”
纳兰天尘看着父亲大人眼中的精光,不禁露出鄙夷之色,声音却很恭敬:“她体力不济,面色看起来不大好,遂让她休息去了。”
两人眸中突现惊诧与得逞,那表情,如出一辙。
“体、体力不济?”
纳兰天尘抚额:“她昨夜犯了蛊毒,虚汗出得体力不济。”顿了顿,“我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
在场的下人门浑身颤了颤,四处张望,脸上好像写着:我啥都没听见。
“世子爷是指妾身很不堪?”声音如山巅岚风,美好而平静。
门前女子亭亭玉立,身姿绰约婀娜,一袭淡蓝色长裙曳地三尺,如云的墨发绾成流云髻,步摇被微风吹动。倾国倾城的一张脸,仍旧是煞白,衬得眸子更加漆黑深邃,纤长卷翘的睫毛投映在脸上两片阴影,柳眉疏远,鼻梁微挺,菱唇轻抿,也见不到些许血色,高贵清冷的面容,令人想到了九天上清高的女仙。那含笑的眸眼,仅一眼,便能令人魂梦牵绕,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倾尽天下地爱怜。
几乎是所有人,包括纳兰天尘,皆愣在那里。别人愣,则是因为这一张脸与传言相差甚远;他愣,一是今早还一副颓废病弱的样子,现在却光彩熠熠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二是果真惊艳。
纳兰天尘是最早收回惊讶的,上前扶着她过来,众人也在这一番动作后清醒过来,目光还是微微有些呆滞。
纳兰天尘微笑道:“为夫什么也没说。”
这位爷,您又当我耳鸣耳塞耳抽筋。
风沅虽早有准备,却也惊得张大嘴巴,被纳兰晔猛地一捅,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是啊,若澜你听错了。”
凭容若澜赏人的本领,一眼便看出这三个人,绝对出生在狐狸窝。
她笑:“想来是妾身幻听。”转身,她跪在地上:“若澜给王爷、王妃请安了。”
风沅连忙扶起她,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你这脸色如此苍白,天尘他说你犯了蛊毒,你中的,是何蛊?”
心中微微揪痛,她面色依旧平静:“摧心。”
话毕,她听到这个屋子里所有人齐齐一声抽气。
风沅目光中也有震惊,却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哀伤,也佩服她能将“摧心”二字这般平静吐出,目光转而赞赏。
“远远看见你,母妃还真以为,是你娘亲回来了。”语气中带着着深深的怀念。
风沅明显地感到怀中的容若澜身躯一僵。她连忙怀歉道:“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纳兰天尘此时无奈地看风沅一眼,幽幽道:“母妃,若澜她蛊毒初解,还是让她早些去歇息罢。”
风沅再次明显地感觉到怀中的容若澜听到“若澜”时更大幅度地一僵。
唔……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容若澜听到这两字,心中没有一丝暖意,倒被他搞得心神一凉。这种人,最不适合在人病危时说一些肉麻的情话,否则对方便会一下咽了气。
她回头,用温柔地可以滴出水的嗓音道一句:“夫君……”
说罢自己先一抖。
风沅一抖。
纳兰晔一抖。
纳兰天尘亦一抖。
满屋子的下人抖得更是不亦乐乎。
这场面,煞是诡异,煞是诡异。
容若澜更娇柔的喊了一句:“那麻烦夫君送我回房了。”成功地在纳兰天尘脸上看到了颓败。
纳兰天尘铁青着一张脸,上前拽着她的手便离开。
她忽然愁起了水月宫和暗阁日后如何如何。
水月宫与暗阁,就像抗日时的国共两党之间的关系。时而拔剑相对,时而一致对外。
新房已经被人收拾过,一片整洁。纳兰天尘进屋便关上门,将她抵在门上,妖冶的琥珀色眸子死死地盯着容若澜。
容若澜的眼无辜地眨了眨,又柔柔道:“夫君……”
纳兰天尘眸中再次露出了颓败,头枕上了她的肩窝。
这王府很温暖,镇国侯府里从没有过这般多的欢声笑语。纳兰天尘这个夫君做得倒也算凑合,只是每次一与风沅聊天,容若澜便似打开了话匣子,说话丝毫不忌讳什么,就当她是知心朋友般。
穆雨柔便是他们常聊的话题之一。
风沅从小便与穆雨柔同为邻居,两人之间的友谊,连穆婉君都羡慕嫉妒。
她说,娘她从小性情便温婉,与世无争,穆婉君又小她三岁,她便时时刻刻让着她,保护着她,不让她被人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