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潇淡淡瞥了身后一眼,驾马穿过繁街闹市,直奔郊外的树林。
纳兰天尘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个玄黑身影,紧紧尾随。
她才反应过来,便看见树干穿梭,绿树成荫,身前的两只握住缰绳的手修长有力,仿若能守护她一辈子。
他忽然收紧缰绳,掉转马头,翻身下马,手中多出一把剑。
纳兰天尘和那玄衣男子也翻身下马,男子递给他一把剑。
冷玉潇挑眉。
容若澜似乎看到电光“嗞嗞”从两人的眸中射出,须臾,她伸手,一个白皙的导体欲切断电流。
但导体终归是导体,完全无效。
她茫然仰首,谁能告诉我这是啥情况?
剑尖冰冷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横在两个气势凌人的男子中间,玄衣男子俯首无声地退到一旁,仿佛笃定了,他的主子,定能安然无恙。
另一把剑,缓缓举起。
战争一触即发。皇室禁卫军赶到,纳兰天尘听到了马蹄踏土声,微微抬臂,仿若君临天下般不容置疑。禁卫军急忙收紧缰绳,骏马齐齐嘶鸣,前蹄抬起,缰绳被扯得崩直颤抖,马上的士兵们的上半身依然挺得笔直。
冷玉潇首先出手,剑影飞速掠过眼前,如陨星飞驰而过,带起一阵幽幽的风,直刺向纳兰天尘的胸膛。纳兰天尘依旧淡然,不知何时的动作,剑已挡在他的剑前,两把宝剑相击,火花顿现。强大的内力震得翠叶纷纷洒落,一片到了两人头顶,瞬间化为绿色齑粉。
收剑,冷玉潇眼神冷冽凛然,握剑的手遽然收紧:也不如传言那般病怏怏的,倒是深藏不露。
剑光迅速凝为一条直线,如一道割裂天空的闪电,聚着万千内力,剑势逼人,容若澜忽感胸口闷痛。转眼间,剑到了纳兰天尘的面门,速度飞快,人眼无法捕捉。
纳兰天尘迅速将头后仰,剑锋擦面具而过。
好险!
他后仰时,调节好了角度,展臂取剑撑地,身后翻,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红色半圆。大红喜袍被风吹乱,琥珀色的眸略显幽邃深沉。
紫衣男子蹈步后退数十步,倒握剑柄,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蓝光,浑身真气流动,紫衣翩飞得妖娆,整个人如同一朵妖艳绽放的紫曼陀罗,气息危险,令人不敢接近。
破晓神功,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纳兰天尘面具下的唇角浮起冰冷笑意,眸仍淡淡注视蓝光里的紫衣男子,毫无退缩的意思。
冷玉潇倏地疾步而上,一道紫影掠过,转眼便到了眼前。杀气滚滚逼近,容若澜皱眉,冷玉潇只用了五层功力,似是试探,也似是认真,来势汹汹。
纳兰天尘住身不动,眼看着那把剑,离自己越来越近。身后禁卫军猛地警醒,拿起剑准备出击。
只见红袍男子微微抬手,两指轻松地如夹住一片羽毛般,夹住了那把来势汹汹的剑,轻轻一用力,剑头断开,落到草地上,入地几分。
胜负立即见分晓。
禁卫军齐齐瞪眼张口,这还是他们那个久日缠绵病榻的药罐子世子爷??
容若澜唇畔冰冷的笑意浮起,鬼知道这人的实力到了什么程度。
纳兰天尘淡淡转头看向她,声线低沉,带着十分诡异的温柔宠溺:“事情解决了,你可愿意继续嫁?”
横在空中的断剑被扔下,冷玉潇神色毫无溃败,有种原来如此又果然如此的镇定。
什么东西涌入大脑,渐渐至全身,她顿时感到浑身冰凉,灵魂出了窍,被另一灵魂占住了躯体。
她看到,容若澜眼眸瞬间充满化不开的柔情万千,唇角安抚地勾起,伸手,环上冷玉潇的颈,温柔地在他耳侧,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
尔后她在他耳畔嘀咕了什么,冷玉潇一笑,淡淡颔首,眼神却飘向远方,看起来毫不在意。
容若澜眼神一凛,转而温柔。手从他肩上收回。
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是什么。
禁卫军们颤了颤肩膀,面面相觑
“嫁,为何不嫁。”她回头,笑意盈在唇畔,却不达眼底。
灵魂被一只有力的手推动,渐渐附上了容若澜的身体。
容若澜!你说嫁倒容易,我要生不如死多久?
纳兰天尘霎然一伸臂,霸道扣住她的腰,一股清冷梅花香传入鼻尖。对他的身份更加确定。
他脚尖轻抬,带着她忽然就飘了出去。
身子腾空而起,他轻松御起轻功,身法十分灵动清逸,双脚蹈舞宛若九天仙人踏着清风浮云般自在潇洒。快得堪比闪电迅捷,方才还在树林深处,一眨眼就到了禁卫军上方,足不落地,继续掠去。
纳兰天尘踏着树,脚下的叶也丝毫不动,若说动了,也是带起的风拂动的。
她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着清冷气息,无缘安心。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他淡淡道。
她迅速伸手摸上自己的面具,确认毫无破损,嘿嘿道:“你和我绝对没有在断肠崖上见过面。”
话一出口,她愣了,这话这话这话这话……
纳兰天尘唇角抽搐:这位姑娘,你用得着这样欲盖弥彰么?
两道红色身影掠过街市上方,百姓艳羡抬头。
仪仗队未去,倒围了更多的人。侯府门口凝立着蓝衣男子,翩翩如仙人。
两人稳稳落地,容若澜马上从他怀里挣出来,避纳兰天尘如蛇蝎。落梅连忙从大门里出来,将红盖头盖在她脑袋上。
某世子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让各位见笑了,婚礼继续!”说罢上了马。
他这话一出口,百姓间便开始议论。仍能被她超强耳力听到。
“世子爷真是大人有大量。”
“世子爷好温柔。”
“世子爷好宽容!要是我,肯定不去管那丑女!”
话锋一转,转到她身上。
“那个丑女有什么妖术,让两位翩翩公子为她折腰!”
“都说丑人有心计,原我还不信,这一看果真如此,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某女低着头冷笑,从头至尾茫然的都是她好吗,好吗?
容辰清皱眉:“落梅,你快把小姐送到喜轿里。”
玉潇怎这样没有分寸,这一次行动,无疑容若澜招来一身骂名。
落梅小心翼翼地将她送入喜轿中,轿帘一落,她便头疼地闭上眼睛。
初夏,阳光如水般柔软,透过轿上的窗幔斜射在她的大红嫁衣上,周身绕了一层暖色光晕,让人感到赏心悦目,想要掀开那红纱盖头,一睹芳容。
外边有人向后一晃手臂,八位轿夫抬起轿子,喜庆的曲子又奏起。街头巷尾仍旧交头接耳地议论。
忽有一丝困顿之意,她侧身躺在软榻上,浅浅睡去。
纳兰天尘手握缰绳,眸中迸出冰冷之意,似秋日洪水将要把人淹没。
贤王府。晚霞千里,彤云万丈。
大红灯笼悬在府门阳篷两角,随风摇曳,喜气洋洋。轿一阵猛晃,晃醒了睡得七荤八素的容若澜。落梅掀开轿帘,探进来头:“小姐,快,到贤王府了。”
眼前一片水雾朦胧,她拉住落梅的手,摇晃着下了轿子。
迈入王府的一刻起,她的命运便被改变。
如此一番折腾,时间已至酉时。刚踏进贤王府,就被人热情地请到喜堂。
喜堂内,贤王和王妃端坐在宽椅上,面相、穿着十分雍容华贵。宾客齐至,小声讨论着什么。看到一对新人踏如喜堂,忽然住了唇,喜堂内安静得似是一片羽毛落地细微至极的声音也可听到。
纳兰天尘从司仪手中接过系了大红彩头的红绸,将另一头递给她。她看着那双手,不由得发愣。谁能想象到这样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曾沾染多少血迹?
淡淡接过,她把目光放在自己白皙的手上。
司仪回头看了一眼贤王,贤王颔首。
清了清嗓:“咳咳。”
“一拜天地。”
很无奈地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很苦逼地又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她犹豫。他也犹豫。这一拜,便是终生。
司仪看两人没有动作,又道了一声:“夫妻对拜。”
两人还是像木头人那般麻木。司仪十分尴尬转脸望向贤王纳兰晔。纳兰晔对他一笑,轻轻咳了一声,净是警告。
容若澜非常痛苦地低下头。纳兰天尘琥珀色的眸中划过一抹异样,也微微低下头。
司仪一看,忽然欣喜:“礼成,送入洞房!”
容若澜被落梅强拉至新房中。新房宽敞,到处贴着“囍”字,西南角的雕花高架里,各种珍贵古玩崭新的金楠木家具透着古朴之风,华贵而不失典雅,若没有这些红色装饰,便像那山中雅士的住所。
宽塌柔软,一坐便陷下一块。她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放到枕下。落梅福身:“奴婢先退下了。”
她心不在焉应下:“嗯。”
王府大院,热闹非凡,两排低案一一相对,案上的酒杯中盈满了烈酒,倒映着天上一轮上弦月。皇子百臣皆举杯庆饮。
“世子爷今日英俊潇洒,抱得美人归,我先敬一杯!”说罢仰首喝光了酒。
世子内院的一个小丫鬟欣容冷笑:还美人呢,这群大臣说话都不着边际,只管奉承,真不怕闪了舌头。
落梅倒蹙眉,为卞国的前程担忧,有这么一群阿谀奉承的大臣,前景不堪想象啊……
纳兰天尘倒显得落落大方,以袖遮脸,揭下面具,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敬酒的便一个接着一个来,他也不辞疲倦地一次次揭下面具。欣容担忧,世子爷身患有疾,怎么能喝酒呢?
大臣们一一敬过酒,天幕漆黑如墨染,几点星光闪烁。纳兰晔忽然出现,神色愧疚:“打扰了各位兴致,世子他身患有疾,不可多饮,新婚之夜,令新娘久等又失了礼节,还望各位宽恕,容他早去歇息。”
众位起身,面色理解,纷纷离去。
纳兰天尘抵唇咳了两声,纳兰晔马上转首:“与世子妃一同来我府的丫鬟落梅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