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澜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两人惭愧地低下头:“二、二小姐,箱、箱子放、放哪?”
淡淡抬起手臂,指尖指向妆台旁。两人合力艰难地抬起箱子,把它挪了过去。落梅掩唇咯咯地笑,笑得两人脸黝黑的脸变得通红。
容若澜手指抚上面具,无奈道:“下去罢。”
两个大汉离开,她只有一个赶脚。
地震了。
看着门旁的浅绿色纤细身影,不禁疑惑,从前她苑里明明是两个丫鬟,怎么忽然就少了一个?
“落梅,近日为何只有你服侍我,凝香呢?”
落梅眼神带着试探,盯着她,可她带了面具,看不出情绪。良久,她闭眼,深吸一口气:“被二夫人向侯爷要走了。”
“神马??”
未免欺人太甚了!士可忍,他大舅舅不能忍了……
穆婉君,容若澜能够忍耐你那么久,我可不能了。
落梅看着她眼中毒恨的波纹暗转,阴暗地笑了笑:小姐终于要发飙了……耶。顿时一阵激光摄向自己,她抬头,对上那双冷意湛湛的眸子,无辜地眨眼。
这丫头,幸灾乐祸?她忽然明媚地笑了起来,缓步踱向落梅。
落梅被这笑吓得一哆嗦,顿感一阵莫名的不安:“小姐有何吩咐?”
容若澜笑得更加灿烂,一时间晃花了她的眼睛。下一句话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把容玥晴给本小姐绑了。”
“……”
“小姐,你是吩咐奴婢去?”
容若澜满脸笑容,光芒万千:“当然,我相信你。”说罢还拍了拍落梅的肩头。
“小姐,这样不好罢?”
“这样很好,女人不狠,地位不稳,懂么?”
“小姐……小姐……”落梅撒起娇来。
她沉了眉目:“不吃这一套。”
落梅角落里画圈圈。
接连几日黑云密布,天幕阴沉,容若澜的心情比那天幕阴沉多了。前几日把容玥晴绑到一个小院里,也没能让她心情变好。而且,这心情,随温度的下降而沉郁。
还有六日,只剩六日。
烛火摇曳,容若澜侧倚在软榻上,无聊地翻书。翻了大概三十多页,她忽然发现,竟然不知道都看了些什么。
天空中一道闷雷。
光打雷不下雨。她暴躁地踹开被子,穿上鞋,飞扬着手臂向屋外走去。
暴躁的某女咆哮:“啊……”
声音传入躺在静苑休息的容辰清耳中。他耳朵微动,疲惫起身。
倾盆大雨霍然洒下,又浇得容若澜一身湿。
她颓然坐在地上:“这雨,是为我下的么?”
游廊里,落梅和别苑的一个丫鬟并肩而行。
那丫鬟问落梅:“二小姐最近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样暴躁?”
落梅轻轻笑了声:“女人总有这样几天,你我都应该理解。”
那丫鬟若有所思,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目光眺望,落梅看到了一抹蓝色身影,放下了心,同那丫鬟一起离开。
容辰清携伞款款走来,伞罩在她头顶,自己浇着雨:“若澜……这样,就能改变什么了吗?”
鼻尖似有隐约雅香。容若澜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子,手臂环住她的肩膀,她借力站起。
他的眸若星辰,唇畔浅笑,面容十分温润。
“会有办法的。”他浅笑。
她也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真到了那日,她看着那个人的笑容,才知道什么叫做束手无策。
大婚当日。
容若澜一身艳红,凤冠霞帔,落梅为她仔细勾眉扑粉,本就是个绝色倾城的脸,被她化得更显妖娆魅惑。容若澜抬头看着正忙活着的落梅,温柔道:“落梅,还有些时间,你先去休息罢。”
落梅与她混得很熟,也不客气什么,只是把妆奁拿到她面前,打了个哈欠:“好,小姐,那你自己来。”
修长的手,指甲染了蔻丹,皮肤白皙柔嫩。打开了妆奁,里面十多个青花瓷罐跟小盒。
她思考良久,清冷的眸子里灵光乍现。
像他们这种心忧政事的王爷,不会喜欢妖娆御女吧?好吧,就御女型的。
指尖在几个精致的盒子上点了点,停在一个盒子上,双手取出。
盒子中,几片艳红的胭脂。
她拿起其中一片,右手拨开箱子,对着铜镜,菱唇覆在胭脂上,轻抿。唇马上变得殷红若樱花瓣。
放下胭脂,拿起一枝画笔,凑近了铜镜,在眉心处仔细描绘着什么。
良久,她眉心处,一朵妖冶的四月桃花泰然绽开。
门倏地被推开。淡淡熟悉的香气传来。她笑了笑,缓缓转首。
来人惊愣,任他淡定如斯,这时也惊得半晌移不动步。眼前女子,一身红衣,妆容精致,笑容妩媚,浑身魅惑勾人的气息,那双平素清冷的眸,此时还特意眨几下。
容若澜故作羞涩捂脸:“哥哥不要这样看着若澜,若澜会害羞的……”
容辰清茫然歪头,这妖孽是谁?
她恶作剧心情大发,站起身,凤冠垂下的珠帘随着她的步伐摆动。身影鬼魅般落在他身后。
她轻拍他的肩膀,染满蔻丹的指尖轻点着他的肩,绕到他面前。
不料,目地没达成,被人反握住肩膀。容辰清摇着她的肩:“你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她无辜地眨眼:“嫁人啊。”
“嫁人?”他目光扫过她身上每一寸:“这样就嫁人,不怕人家当晚就跟你圆房了?”
她纤指伸到他眼前,扭了扭手腕:“no,no,no。”
“什么漏?”
“……”
她认真地看着他,语重心长道:“我这么做,是有底的。一个忧国忧民的王爷,断然不会在一个女子身上下功夫,更不会喜欢一个浑身脂粉味的……喂,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等她说完,容辰清便扭身走向她的床榻,手在枕下摸索了一阵,拽出了一个银色蝶形面具。
容若澜叹气。任他将面具为自己罩住脸。她,应是史上第一个带着面具嫁人的女子罢。
容辰清教育几番,最后猛地抱住她:“若澜,保重。”
她唇角一抽……这怎么搞得像将军夫人送将军上战场一样?她双臂抬起,拍了拍他的背,在他怀中点头。
府外壮观的仪仗队成排涌来,队首的人,一身大红喜袍,悠哉地骑着黑马,面上罩着一整张银色面具。气息冷硬,不容接近。目光停在“镇国侯府”四字上,薄削的唇嘲讽地微微勾起。
锣鼓声响,府外一片围观的人,沸沸扬扬。
镇国侯遣人来催促,容辰清替她蒙了盖头,恋恋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盖头蒙上一瞬间,容若澜的眼神瞬间冷厉如刀。
拜别了容正凯与穆婉君,落梅扶着她出府。落梅目光触及到队首黑马上的男子,愣了愣:“小姐,那世子爷,怎么也带着面具?”
容若澜冷笑:那便好了。
一片热闹鼎沸。锣鼓声愈来愈大,迎亲队已到了侯府门口。
红纱盖头被微风吹动,不时露出凝脂般的肌肤。百姓们纷纷耳语,有的唏嘘,有的感叹,有的祝福。习武之人超常的耳力,偏就听到这样的对话。
一个女子尖锐道:“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名动天下的世子爷?”
“结婚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世子爷身出皇室,功绩显赫,而那前些日子镇国侯也平定了西凉的战乱,在众臣中也算个厉害的角色,就此看来,和世子爷最配的也就是镇国侯的千金罢。”另一男人道。
“哼!地位显赫有什么用,配不上就是配不上!”
正赶一曲已歇,人家正要喘口气继续,便听见这样一句尖锐刻薄的话。众人纷纷看向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只见她纹丝不动,仿若事不关己。落梅扶着她的臂,干笑几声。
“本王的婚事,还用不着你来评论。”嗓音略显低沉淡漠,并不显刻薄,却渗透出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令人颤栗。
容若澜淡淡抬头,隔着红纱看着那健劲黑马上的人,隐约感到一丝寒意。
一道黑影破空而至,纳兰天尘简单交代几句,那人便恭敬地拱手,上前抓住那女人的头发,硬生生拖走。
“世子爷救命!世子爷救命!世子爷……”女人凄惨喊叫,音破却不知。
声音渐远,容若澜手摸了摸绾起的发髻,不禁为自己的以后担忧。
这男人,手段够狠。
“继续。”纳兰天尘淡淡道。鞭炮声响,锣鼓声鸣,又恢复了热闹喜庆气氛,仿若刚刚的一幕仅是幻觉。
落梅激赏地盯着他,拍了拍容若澜的手臂:“世子爷好威风!”
她转头,在红纱盖头里,默默地给落梅一记卫生球。
忽然,她收到一道透露着危险气息的目光,熟悉而真实。连忙转头,只略看到远处墙边一道身影,身下是一匹白鬃骏马。看得不清楚,她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
白皙的手扯下盖头,露出半张银色面具、殷红的菱唇、优美的下颔曲线以及那双清冷的眼眸。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镇国侯千金,真的是无德无才无貌?
两位新人,两袭红衣,两张银白色面具。这真的是婚礼现场么?说是暗杀现场也许有人会相信。
容若澜转头,看向黑马上的男子,金发高高绾起,头上戴着一顶冠帽。
等等……金发?近日她见到的拥有金发的男子,只有那一个。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她疑惑又转头,紫色身影和白鬃马奔向自己,她看清了那人的脸,冷玉潇。
身影移动快如奔雷,到了她身边,冷玉潇握住缰绳,做出一个高难度动作“垂直马身展臂”,伸手一捞,握住她纤细的腰,带到了马上。落梅惊愣。
一阵景色变幻,又恢复了正常,她捂额晕眩……背紧贴着他炽热的胸膛,他轻声道:“抢亲。”
纳兰天尘的眼危险地眯起,驾马奔去。身后多少个女子看到这幅景象,跺脚咬唇。
呜呜……嫁给世子爷就算了,冷将军竟然来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