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饼店的后院是王玲儿真正的家,院落有些破败,虽然很干净,可怎么也掩盖不了这里苦寒的气息。
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院子中那颗年头已久的榆树还未吐出嫩芽,冬日的寒风没有带走的几片零星黄叶在冷风中簌簌作响,更显萧瑟。
王雨不想在王雪面前说那些伤心的事情,所以让王玲跟自己出来叙话。
叹了口气,王雨还未开口,王玲便已经泪崩,搂着王雨的脑袋就开始哭,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从见到王雨与王雪如此凄惨形象的找到自己家门前时,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那只代表一个情况——娘家人,就剩下这么两个孩子!亲人,全不在了!
被闷在王玲的胸前,王雨连连挣扎,虽然那种女人的体香让他心猿意马,但被闷久了小命会丢掉的,而且,那还是自家姑姑……
泪眼婆娑的王玲很久才平复好情绪,幽幽一叹,道:“二郎!你能来,姑姑很高兴,很高兴!什么都别说了,安心的住在这里吧!”。
王玲的态度很诚恳,这一点王雨可以看得出来,也让他之前的一些担忧逐渐的消散,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
王雨点了点头,忽问道:“我之前先去的大理寺,想要先找姑父……”。
话没说完,王雨就看到王玲的苦涩笑容,也突然有些明白大理寺府外的那两个守卫为何面容诡异,欲言又止了。
王玲儿擦了擦眼泪,道:“姑姑是个苦命人儿啊!刚嫁到夫家,便克死了丈夫,只能靠着丈夫留下来的遗产,带着鸽儿一直到现在,如今,这蒸饼店也……”。
说多了都是泪。
相对无言,默然无语,王雨与王玲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立。
很久之后,王玲才拉着王雨的手,郑重的说道:“王家今后的香火延续就靠你了!走吧!你先吃点东西去!”。
说完,王玲便拉着王雨向蒸饼店走,王雨则是好半天没反应过来,这都啥跟啥啊!怎么突然间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呢?
蒸饼店内,王雪可能是饿坏了,短短的一盏茶时间还不到,狼吞虎咽的连续吃了两个蒸饼,还喝了一大碗儿汤,看样子还没吃饱,瞄着旁边的两个蒸饼,却忍住没伸手,那是她留给哥哥王雨的。
王雪的吃相真是太美了,以至于李鸽儿不忍直视。
已经回来的王雨,拍了拍王雪的小脑袋,笑道:“不要吃太多,肚子会痛!”。
王雪点了点头,把另外两个蒸饼塞给王雨,撇过头,看样子,她真的是没吃饱。
小丫头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生不忍,可王雨还是狠心不让她继续吃,饥饿过后的暴饮暴食,真的容易出事儿,要不是之前与姑姑叙话,王雨更绝不会让王雪吃了两个蒸饼这么多。
伸手在炉火前烤了一会儿,王雨喝了碗热汤,只吃了半个蒸饼便不再吃,一转身儿,就看到不远处王玲与李鸽儿的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王雨的眼角余光,分明是看到了李鸽儿频频投来的不善目光,心中是叹了口气,就算是姑父死去,这个家是姑姑当家,血缘上的关系让姑姑不会亏待自己,可寄人篱下的滋味儿,终究不甚美妙。
拍了拍王雪的小脑袋,王雨起身向王玲走去,他现在必须拿出一个态度来,姑姑家的情况他也看清楚了,不能光想着好吃懒做,是要出力的。
站在王玲与李七哥的眼前,王雨郑重无比的道:“姑姑,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忙做些什么,我也不是什么小孩子啦!该有所承担!”。
这话说出口,便代表着王雨自己的态度——不是来吃白食的。
王玲眼睛还有些红,勉强挤出了一点儿笑,怎么看都是凄苦的笑容:“你们兄妹刚来,还是好好歇息吧……”。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李家娘子!你到底考虑清楚了没有!这店到底是卖还是不卖?我跟你说啊!你们家欠我的债那么多,用这个破店抵销,我还不太乐意呢!”。
王玲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与之相反,李鸽儿却是柳眉倒竖,杏目圆睁,娇叱道:“朱富贵!你居然还敢来!没良心的狗东西!是不是以为我们母女好欺负?”。
说话间,在王雨惊呆的表情中,这位铁血女汉子直接从蒸饼店的柜台里掏出了一柄长刀!黑色把手,刀锋三尺,刀身两指,没有弧度,上边还有一条骇人的血槽,依稀能看到其中没有洗净的暗红色!
唐刀?惊愕之后,王雨挑了挑眉毛,颇有些猎奇的心理。
李鸽儿手持长刀直接冲了出去,吓的王玲连忙跟出去,叫道:“鸽儿!不要啊!”。
王玲吓坏了,门外的那位也一样,都快被吓尿了。
王雨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长的什么模样,那人就已经被李鸽儿这只铁血女汉子一巴掌甩在脸上,然后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不就是欠了你三贯臭钱嘛!你居然敢如此欺负我们母女!”,李鸽儿气愤的娇叱:“阿耶(父亲)真是瞎了眼,居然把你这种人当兄弟!”。
“鸽儿!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啊!”,王玲跟出来,眼见这一幕,忙叫道:“莫要伤了人,咱吃罪不起!”。
眼见王玲惊慌失措的模样,李鸽儿哼哼着将刀收了回来,朱富贵刚松了口气,接着便觉得什么东西打了过来,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整个身子都栽倒在地上。
门口站着的王雨打了个寒颤,心忖:真是铁血女汉子啊!给大爷跪啦!
“别打人啊!”。
王玲连忙走了过去,扶起刚刚被打倒在地上的朱富贵,连连道歉道:“朱家兄弟,实在对不住!孩子还小,不懂事儿……鸽儿!过来给人道歉!”。
她不说还好,一说,朱富贵就吓的不行。
眼见柳眉倒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李鸽儿拎着刀过来了,朱富贵儿捂着红肿的脸哭丧道:“不用了!不用了!王家娘子……你能让她离我远一点儿不?”。
朱富贵儿本来穿着好好地一身绸缎圆领缺胯袍,结果现在看来凌乱不堪,还沾染了不少尘土,头上戴的青纱幞头更是歪歪斜斜,配合上他那本就圆滚的身材与白胖的脸,更是滑稽。
王玲有些气愤的瞪了李鸽儿几眼,斥道:“鸽儿!进去!”。
王玲这个后母当得还算不错,李鸽儿很听她的话,虽然李鸽儿现在恨不得剐了朱富贵,但还是乖乖的进了蒸饼店里,与王雨一起站在门槛儿的位置。
“怎么回事儿?”,瞧着连连道歉的王玲,王雨斜睨李鸽儿一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欠了那么多债?”。
李鸽儿很是不客气的道:“要你管!”。
门外的朱富贵掸了掸身上的土,又摸了一下刚刚被刀别过的脖子,心有余悸的样子,念念叨叨:“这么凶,难怪嫁不出去!”。
也是,在这个年代,类似于李鸽儿这个十七八岁还没嫁出去的女孩儿,还真是少见呢!
朱富贵自以为说的很小声了,哪知道李鸽儿耳力甚佳,这话还是听见了。
那光亮的刀锋在午时阳光的映照下,闪过一丝寒芒,李鸽儿俏丽的脸挂上了寒霜,一字一顿的咬着后槽牙般道:“你说啥?”。
“没!没!我什么都没说!”,朱富贵儿连连摆手。
王雨只觉得身边一股风刮过,李鸽儿的窈窕身影已经出现在朱富贵面前,一只芊芊玉手高高地抬起,然后,重重的落在朱富贵儿的脸上!
“噗——!”。
朱富贵的口水飞在天空中,像是一道绚丽的彩虹,他倒在了地上……
王雨真想给他配个音——原来是铁砂掌!我的人生一片无悔,我想起了那天下午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要不是你天天堵我家里要债,欺人太甚,我能动手打你吗!啊?要不是动手打你!谁知道我……总之!都怪你!不然我早嫁出去啦!”。
李鸽儿怒吼连连,劈头盖脸的便殴打了朱富贵一顿,那真是个血腥无比的场面呢!
朱富贵直接拜倒在地,高呼:“对不起!又让你耽误终身啦!求别打了啊!啊啊啊!”。
王玲在一旁连忙拉着李鸽儿,好家伙,都把人家打成这样了,还想咋地?人家是债主,不是孙子,想咋打就咋打。
气愤不已的李鸽儿走回了蒸饼店,站在门槛儿后,呼呼的喘气,王雨真想告诉她一句——你嫁不出去的原因,不怪人家吧?是你太凶啦!
朱富贵踉跄着站起身,半死不活似的看着王玲,道:“王家娘子,你就不能好好管教她么……”。
话没说完,朱富贵儿又见到李鸽儿迈出门槛儿的一只脚,脸上的汗唰的就下来了,圆滚的身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转过身去,而后,又以一种令人惊诧的速度飞奔而去,如光如电!
远远地,还能听到他悲愤且惊恐的大叫——“太残暴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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