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追风也是师父送的。”夜里躺在床上,许久凤珺才嘀咕了一句。
苏卿转身与他面对着面躺着,虽然在黑暗中看不见凤珺的脸,但是听着他略带着两分委屈的语气也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张向来能迷惑人心的俊脸上带着些委屈的表情竟也有几分意外的可爱。
很难想象凤珺这样一个在登基为帝之后被传颂功德堪与太祖皇帝相比也不遑多让的帝君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苏卿恍然间觉得那个传言中冷漠无情、狠戾残暴又强大冷酷的皇帝与眼前这个略带些稚气的大孩子绝对不是同一个人。
“追风是我十四岁的生辰礼物,那时候它还是匹小马,是师父从一个马帮里买回来的。”凤珺继续低声道,苏卿则不时回应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买回来的时候追风瘦骨嶙峋,全身脏兮兮的又一直在掉毛,看着就跟快要死了一样。我不高兴,师父扔下追风就走了,我没办法,就把它牵回去了。没想到养了半旬,御马监的人来回我说那匹马是难得的汗血宝马。”
凤珺在黑暗中精确的抓住了苏卿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与她相扣:“追风很好……小璃儿,你明白吗?”
苏卿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伸手揽住凤珺的头,温和道:“臣妾明白。”
凤珺或冷酷或温柔,但是归根到底也是一个自幼便在皇宫深苑里面长大的小皇子而已。纵然有皇太后的一路庇佑,他在长大的过程中也经历了太多的冷漠和黑暗。
而在这短短的十来年里,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不多的温暖都被他仔细的珍藏着,这个曾经君临天下的男人心里,也有着异常温暖柔软的角落。
与柳镜月的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相反,凤珺是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绪外泄。
该笑的时候他要笑,该冷漠的时候他要冷漠,带着虚伪的假面在皇宫里艰难求存,他却异常执着的以一种隐秘而又谨慎的态度保护着自己重视的一切。
凤珺对自己的师父敬仰、孺慕,但是表现出来的却只是平静和冷淡,这是对他自己的保护,也是对柳镜月的保护。
毕竟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有限,是绝对不可能与皇权相抗衡的。
苏卿对于凤珺执着于皇位的心态也有些了然,正是因为自幼在皇宫里耳濡目染,他心底唯一的信念便是站在最高处。只有不再受制于人,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珍爱的事物。
“师父虽然没有见到你,但是知道你很好他也放心了。”苏卿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凤珺的耳垂轻声笑道。
凤珺把她的手拉下来故意沉下脸道:“越来越放肆了,本宫的耳朵岂是你能随意动的?看来是本宫把你宠坏了,须得好好教训教训你才是。”
苏卿失笑:“臣妾知错了,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恕罪?”凤珺猛地翻身将苏卿压在身下,声音低沉有力,“既然知罪,那便领罚。本宫可是赏罚分明的人。”
苏卿笑得绝美,宛如夜里肆意魅惑凡人的妖精:“臣妾......领罚便是。”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凤珺微微挑起嘴角,随后便放下床帏,做他赏罚分明的君主去了……
又过了几日,风雪不仅未停,反而是越发的大了起来。
侍琴蹲在厨房的一角盯着房间里的药炉,炉子上坐着熬药的铜壶。
“侍琴姐姐,你在这儿盯了快一个时辰了,要不你去歇歇,让我来帮你看着吧。”一名穿着粉红袄裙的小丫头揭开帘子提着刚洗干净的茶壶走进来,看到侍琴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面前的炉子,好心提议道。
侍琴回头看了一眼小丫头,发现这是之前留在府里的一个丫头,叫画棋,是当地一个农户家里的小丫头,出落得倒是干净清秀,平日里干活做事也是任劳任怨的。
“不必了,这药就快要煎好了,我在这里盯着便是了,你自去忙吧。”侍琴淡笑一声婉拒了她的提议。
“那好吧。”画棋闻言,低垂着眼睑将那套干净的茶壶沥干水。
“侍琴姐姐,这药不知是做什么的?我闻着这味道倒是怪好闻的,一点儿不像别的药那么苦。”画棋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
侍琴抬眸瞟了她两眼,发现这小丫头……有点儿意思。
太子府上的侍女都是按照品阶分的,平日的服饰也都是按照不同的等级穿着。
像她和侍书等人是太子妃近身伺候的大丫鬟,穿着打扮自然是一等一的,次一等的丫鬟穿的衣服布料制式也都要差一些,这样的侍女通常负责两位主子外院事宜,洒扫针黹一类轻松的活计。
最末等的便是在厨房和杂物房里做事的人,这小丫头便是如此,她的穿着倒不曾逾矩,只是鬓间的珠花和眉眼间的脂粉略浓重了些,看上去也有几分水灵灵的活泼。
“你打听这个作甚?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便是了。”侍琴好歹是自幼在将军府上陪着事情长大的,对于某些事情也不是不知情,更何况她们在离开府上的时候还被苏夫人特意叮嘱过要看顾好府上不安分的下人,此刻语气也凝重严肃起来。
那小丫头立刻紧张的摆摆手:“我就是好奇,好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侍琴收回目光,起身按照赛华佗的叮嘱将药罐子里的药倒在旁边的托盘里,托盘里放着盏红泥小炉子,上面坐着陶瓮,里面的温水里面搁着一只薄如蝉翼的青玉碗。
侍琴将药倾倒在那青玉碗里,只见青白色的汤药被熬煮得清亮如水,且散发着阵阵奇异的香味。
这是赛华佗特意开给苏卿以解她体内余毒的药,里面还附加了些功能,不过这些琐碎小事他也没有告诉苏卿便是了。
放下铜壶,用盖子盖上托盘放进食盒里,侍琴提着食盒就走了。
画棋盯着放在地上装着药渣的铜壶片刻,犹豫着往那边走了两步,只是下一秒,就有个绿衣丫头走进来把那药壶也拿走了。
见厨房里的人都走光了,画棋才有些愤愤的扯了扯自己手里的手绢,重重的往地上跺了跺脚,转身出了后园,从太子行宫一侧的小门走了出去。
“你出去干嘛?”守门的侍卫例行公事的询问道。
“侍卫大哥,侍琴姐姐让我去外头帮她买点儿东西,女儿家用的东西,您还是别问了。”画棋一脸羞涩的低着头道。
侍琴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则是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侍琴要的说不定就是太子妃娘娘要的,因此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也都后退了一步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