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当午,在这瑟瑟冬末春初却并没有带来太多暖意,风刀子一阵一阵往林子里钻,发出呜咽的哀声。
木辞从黑披风手中逃脱,又怕撞见成亲队伍,不敢走官道,于是顺着崎岖山路前行。
之前跟随除魔院出来历练的时候,这些小山路她走过好几遭,倒不会迷路。只是,亚洛城离得还远,如果要靠双脚走回去,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到了。
因为不是大道,路上人烟稀少在所难免。不过倒有可能时不时遇到一些单打独斗的猎人,运气好兴许还能碰上一两支装备齐全的猎人兵团,便可以讨要点水喝,甚至换取一匹健马,就不用劳费脚力了。
猎人是个极自由的职业,用打猎来的妖兽去换取金钱,比如可以卖给他人做苦役,或者批量卖给军队用做士兵们平时练武的工具等。更有商人会出高价悬赏某些难得的妖兽,妖兽越厉害,越是像人越聪明,它的价值就越大,比人强壮许多不说,好的妖骨还可以作上等器具甚至武器。
这个职业不仅辛苦,还要冒风险,也许会长时间风餐露宿,或是死于非命,也有可能就此大赚一笔,钱财来的飞快。权衡利弊,一些猎人便开始凑在一起组成或大或小的猎人兵团,得来的赏金平分,这样便有保障许多。
木辞似乎并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这一走走了两三个小时也未瞧见半个人影,更别提猎人兵团。
眼看太阳一点点挪向西边,她心里确实有些急了。
荒山野岭,她不是没有露宿过,但那都是与除魔院的同伴们在外历练的时候,都有师父们保护着。如今只身一人,这夜里保不齐会有什么凶妖猛兽,凭她那几下下三滥的身手,定是要被挖心了。
这么想着,后脑勺突地袭来一棍重击,将她敲晕过去。
这年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她还能不能完好无缺的回到除魔院了?
待她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微疼,口干舌燥,这微寒的初春竟生出夏日的闷热感来。
木辞睁眼一瞧,发现自己正沐浴在一口大锅中,锅底传来愈发灼热的烫感,水面上还飘着几个呛人的蒜子。
而她身上的衣服配饰也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青翠叶子,淡淡清香,将她包了个结实。
“这下我们真洗鸳鸯浴啦。”景煜悠闲倚在一旁,瞧着她,一脸笑意。
木辞才发现这杀人魔与她同样置身在这锅水中,只不过他身上却是里衣着身,并没有剥个精光。
没有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木辞跳起来,水珠四溅,趴在锅沿朝下看,锅底下一堆柴火正烧得旺烈,噼里啪啦响。
这分明是要煮了她!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吃人肉!
她急忙翘起脚,要翻出这口大锅,哪知身上的大叶子将她四肢裹得紧,只留小半截脚出来,行动不便,一不留神滚出锅外,摔了个狗啃泥。
木辞蜷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来,就看见不远处一个人急冲冲跑过来,她刚想喊声救命,一个救字却硬是卡在喉咙口出不来。
她看见了什么?
迎面跑来的这人,骨骼极痩,身体细长,眼睛奇大,足足比一般人大了三倍,最慎人的是他没有眼白!那眸子黑得深不可测,诡异至极。
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食人妖!
木辞骇了一下,一个连滚带爬往后退,又翻进了锅里,水花四溅。
这一翻却不偏不倚好死不死压在了那杀人魔身上。
“瞧你这急不可耐的样子。”景煜低头看着趴在他胸口的人儿,笑得异常暧.昧。
木辞没有理会他,只警惕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食人妖。不知为何,她现在觉得,这杀人魔可比食人妖看着安全多了。
难道是因为他从黑披风手中救下了她?
此时那食人妖三步并作两步跑至锅边,穿着兽皮,全身呈栗色,正睁着黑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了下两人,然后弯腰加了把柴火,又掏出一个罐子,开了盖往锅里撒。
罐里头密密麻麻白色细沙,悉数倒入水中。
一股咸味飘来,这倒下来的哪里是白沙,分明是盐!
只见那食人妖捡了根木棍擦干净,伸水里搅拌几下,又抽上来放嘴里舔了舔,吧唧吧唧,认真回味了一会子,之后再撒了把盐,一副满足的样子。
这是要把活生生的人给煮熟了啊!!
木辞这会儿发现,包在身上的大叶子一股诱人的清味,绝对是食物里的好配料啊!
她挣扎几下,想把身上用树茎绑得紧的叶子脱掉,好方便逃跑,但是转念一想,她里面可什么也没穿,全被食人妖扒光了,难道要这样光着身子逃命吗?是不是太惹人注目了些?抬头一看,那杀人魔正盯着她,笑若桃花。
“需要我帮忙吗?”景煜开口,瞄了瞄她胸口,一脸真诚。
木辞黑了脸,顿在那里不做动作,进退两难。
食人妖又加了两次火,木辞被煮得开始额头冒汗。
半晌,景煜见她没有任何向自己求救的意向,顿觉无趣,顾自起身离开锅内。
食人妖见状立即举着棍子奔上来,妄想把他敲晕,却不想对方一个石子飞来击中他脑门,当即倒地晕厥。
木辞趁机翻出锅外,好不容易抽出裹在叶子里的两只手臂,几个小碎步移至食人妖旁边,三两下将他扒个精光,然后抓着手中的兽皮打算找个隐蔽的地方将身上裹粽子一样的叶子换下。她的衣物也不知被那该死的食人妖扔哪里了,目前也只能先穿兽皮凑合下。
早就换好衣物的景煜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切,越发觉得这容成雀与其他官家小姐不同,不过倒是有趣多了。
他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做了些小打算,此时又见她拿着兽皮往草丛处走,每走三两步就要回头看他,一脸戒备,生怕他上前偷看。
景煜心中越觉好笑,却也没有走上前去。
等木辞换好了兽皮,款款走出时,景煜已经架起架子烤起了野鸡。
香味弥漫,直让人流口水。
木辞摸摸平平的肚子,她倒是饿了,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了一想,然后她豪不客气地坐到架子旁,加了把柴火,说:“烤脆一点。”
景煜勾起好看的嘴角,“我可没说有你的份。”
“没我份?那把三魂水还我。”为了填饱肚子,木辞豁出去了,反正跟这人也用不着脸皮这种东西。
“你既然说送我,又怎么好意思要回去?”
“你不给鸡就好意思。”她说得理直气壮。
景煜停下手中的动作,用琥玻色的眸子瞧了她好一会儿,随后才道:“算了,看你可怜分你一只吧。”说完将架子上的两只野鸡拨了一只给她。
木辞忙接过,仿佛怕对方反悔般动作迅速。
“一魂水换一只鸡,你赚大了。”她小声嘀咕一句。
虽然她说的轻,景煜却是听见了,嘴角上扬,笑意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