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逐渐向西,黄昏即将过去。
木辞举着烤好的野鸡,舔舔唇,张嘴就是一大口,外焦里嫩,糊了她满嘴油,不由地伸出小舌头舔了两圈,可把她饿坏了,虽然缺了好些味道,如今这种情境下却也算的上美味了。
景煜心生疑惑,任何一个大家闺秀乃至小家碧玉都不会有如此可怕的吃相,难道这亚落城城主没有教会她吃饭的礼仪吗?
“咕噜咕噜……”
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个食人妖正好醒了,半坐起身,发现自己衣不蔽体,光溜溜一条,当即跳起来怒视木辞一眼,红着脸捂着该捂的地方往草丛里狂奔。
噢,原来食人妖也是会羞愤的啊。木辞这么想着,继续啃食手中的美味,也不再担忧会有危险,在她看来,坐她旁边的杀人魔才是最危险的,任何凶妖猛兽胆敢靠近,必定死无全尸。
没过多久,“咕噜咕噜……”这声音又从木辞左侧传来,她循声望去,只见那食人妖蹲在不远处,树叶做衣,直勾勾盯着两人,手中紧握一根粗木棍,虎视眈眈,却不敢向前,想必是惧怕景煜。
食人妖与巨人一样,生活在寒冷的北方,如今怎么会出现在这祁国中部?木辞倒是有些疑惑了。
“妖兽逃亡,战争将至,祁国将亡。”景煜冷不丁蹦出一句。
木辞瞥了他一眼,“什么战争?”她记得,师父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景煜突然严肃了脸,阴森森道:“人,跟鬼的战争。”
木辞盯着他,一块鸡肉噎在喉咙口。
“所有人都得死,你看,我是被吊死的。”他伸长了脖子给她看,一圈血红印在他白皙的脖子上,红的鲜艳,仿佛还在流动。
她咽了咽口水,将堵在喉咙口的鸡肉硬生生吞下,有些骇然。师父说,鬼这种东西魂魄戾气极重,遇上了千万不要招惹。
“你摸,我没有心跳。”景煜面无表情,拉开衣襟,露出苍白的胸膛。
木辞心中有些发毛,抬头看向他,发现他眼中如水无波,似是在看她,又似是没有看她,平静得像一个……死人。
夜色降临,篝火摇晃,凉飕飕的晚风吹得人毛骨悚然。
鬼使神差般,她伸出了手。
即便她知道不该这么做,但她却好似不受自己控制般将手缓缓覆上他胸口。
一个冷颤。
随后手心传来一股温热,强有力的心跳声平缓规律。
“呐,你非礼我。”景煜忽而一脸被调.戏了的无辜委屈模样,双手紧环胸口。
木辞黑了脸,用力抽回手,“无聊。”他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这可怎么办?又偷看我洗澡又乱摸我,我的清誉都被你毁了,你要对我负责。”他笑得恬不知耻,擦去脖子上用野果子挤出来的红汁水。
木辞懒得跟这人说话,这脸皮厚得都能用刀刮下五层来。
“怎么,摸了还想不认账?”对方眯起眼睛。
“认账,裤子脱了先。”木辞忍不住回了一句。
景煜一个闷声,愣是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你当真是容成雀?”传言中的容成雀温柔优雅,大方得体,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就算蒙了脸,那气质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拟的。但是眼前这容成雀,就算没有蒙上脸,即便花容月貌天姿国色也少了份高雅的气质,言行举止又是如此怪异,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风范。
难道传言有假?即便有假,也应当差不离才对,可如今这完全是判若两人。看来,人言可畏,断不能轻信。
此时的木辞倒还真想说一声她不是容成雀,想了半天却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道一句:“我是不是容成雀与你何干?你又是谁?”
景煜轻笑,“我是谁又与你何干?”
没得谈!
木辞抓起烤鸡继续填饱肚子,不再理他。
“咕噜咕噜……”这声音又飘过来,只见那食人妖不知何时没了凶巴巴的神色,反倒一脸可怜模样,摸着肚子盯着木辞手中的烤鸡不停咽口水。
“咕噜咕噜……”他的肚子响得厉害,看来饿得不轻。
“嗯,好吃。”木辞故意咂吧咂吧嘴,吃得津津有味。这食人妖差点将她煮了吃,虽说食人妖吃人是天性使然,但她若是没醒过来怎么办?是不是就被煮熟了?那杀人魔也不是个好人,她若没醒来,会不会救她还不一定。
食人妖见她吃得满嘴油,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大大的黑眼睛一副可怜巴巴模样。
“好香,有点咸味就更好了。”木辞边吃边评头论足。
一只栗色手臂突地伸过来,细长的手指上掂了一个罐子。
木辞先是轻微吓了一小吓,又想起杀人魔还在边上,这食人妖断是不敢做什么,而后放下心来,仔细一瞧,他手上拿的正是之前装盐的罐子,罐子里头还有一小半白盐。
这食人妖竟能听懂人话?
看他那一脸殷勤的模样,木辞已经差不多知道了他的用意,分明是在讨好她,妄想与她分一杯羹。
但是她怎么能忘了他是食人妖的事实?更别说还差点被他煮熟了。
所以她毫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一小把盐撒在鸡上,然后冲食人妖道:“走开。”又咬下一大口鸡腿,吃得满脸满足,享受不已。
食人妖委屈地后退半步,睁着他那恐怖又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鸡腿猛看,嘴角一丝可疑的液体,“咕噜咕噜……”。
景煜优雅地将一块鸡肉递进嘴里,把一切看在眼里。真是个奇特的女子,一般人看见食人妖怕是跑都来不及,她竟然还这么坦然地接受送上来的食物。
过了一会儿,食人妖又掏出一个紫色的果子,小心翼翼递上去给木辞。
木辞也没拒绝,接过果子一挤,熟透的果子里面全是紫色的汁水,悉数浇在了仅剩的半只烤鸡上面。
虽然她不认得这是什么果子,却不认为有毒或是怎样,若是毒死她,那她的肉也不能吃了,岂不浪费,况且有杀人魔在一旁,他是不敢对她下手的,就算想吃鸡也不敢明抢。
想来也就只有通过讨好她来分点鸡肉来填填肚子。不过木辞倒是奇怪他为何不去自己打只野鸡来。
“嗯……!”木辞吃一口用了紫果汁浇了的鸡肉,觉得好吃得不得了!口感滑腻,带些甜味,夹杂了之前的小盐粒,瞬间将没有多少味道的烤鸡变成难得的美味。
她忍不住一连吃了好几口。看得一旁的景煜也好想尝一口。
食人妖见状满心欢喜,立即眼巴巴望着木辞,满脸憧憬,没有眼白的大眼睛充满期待。
木辞咀嚼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鸡,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舍不得地撕下两只鸡爪给食人妖。
食人妖急忙接过,将罐子里的盐全撒在上面,随后三两下风卷云残就将鸡爪消灭掉,一粒骨头都没剩。
木辞才发现他瘦骨嶙峋,跟个竹竿没什么两样,想必是许久没吃饱过了,想了想,又将剩下的半只鸡给他。
食人妖感激地看她一眼,不出一会儿,剩下的半只鸡也被他全部消灭,摸摸肚子,满意地打个嗝,起身离开了。
木辞却恍然回神,她这是在做什么?把这食人妖喂肥了然后他再去吃人吗?
她顿时有些懊恼。
“果然是有善心没脑子,跟其他小姐也没什么两样。”景煜笑着挖苦她。
这时却见那食人妖拖了东西跑过来,在木辞跟前铺了厚厚的几张大叶子,整理整齐,示意木辞可以在躺上面安睡,还拿了一叠柔软的黄色绒叶当做被子。
夜里微寒,有这叶子作被倒是再好不过了,看来这食人妖也不是如传言那般穷凶恶极,倒是比人更懂回报一些。
做完一切后,食人妖并未离去,反倒蜷在不远处,随意拉了一片叶子盖着,准备闭目睡觉。
木辞有些诧异他的举动,却也没去追究,躺入为她准备好的叶子里面倒头就睡,两天一夜未睡,她早就疲惫不已。
反正杀人魔在旁边,她还是没有危险的,就算杀人魔走了,食人妖应该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不然走了何必回来,还贴心地为她准备叶子。
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软这话说得倒是不错。
景煜被晾在一旁,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嘴角轻勾,对这个很快入睡的女子越发好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