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母亲就赶到区政府门前,迫不及待等待着他们上班。一上班来,母亲便扑进办公室,向他们细诉着自己家面的情形。那知还未等母亲来得及讲完,其中的廖书记吼道:“别在这里浪费口舌了,你家的情况我们知道,谁叫你盗卖人家的耕牛,那样的惩罚不足为怪吧!少在这里啰嗦、装腔作势了,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别影响我们的工作。”“天呀!怎么会这样?”母亲为之一惊,委屈的泪水滑落而下,“不,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怎么能听取片面之词呢,那耕牛是土地下户时我在集体组里买下的,花下二百五十元买来的小牛儿,辛辛苦苦喂了几年才卖了一千多元钱,所以引诱了那些眼红者的嫉妒。他们便借口我盗卖耕牛为由抢光我的家产,我是有证据证明牛儿是我买下的。”“什么证据,拿出来看看”廖书记眼前一亮问道。“耕牛保护费,这耕牛保护费都是我上的,你们想想,牛儿如果不是我的,怎么会让我上保护费呢,我这是冤案,请你们替我伸冤呀!”母亲说着将耕牛保护费的手续递了过去,廖书记看看说道:“这也不能全然证明牛儿就是你买下的呀!”“那还要怎样?”“买牛是写下的手续呢?”“因为队长不认识字,所以就没有立下字据,只是达成协议给钱买下就是,随后保护费就归于我们所缴纳了,就是这样。”“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荒谬,竟有这样的事。”“正因为是那样,他们因漏洞为借口抢了我的家,可这保护费证据就是证明事情的真相呀!”廖书记听了试图将证据收起来说道:“有些事情凭单单的一条证据是证明不了事情真相的,你还是少费精力认了罢。小鱼是翻不起大浪的。”“怎么,他怎么会有这样的说法,看来里面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母亲灵机一动将证据“唰啦”一下抢回在手里,“你们不愿为民伸冤,但也不能没收证据”。廖书记一巴掌拍打在桌子上,“看来你真认为自己有三头六臂,是吗?那算什么狗屁证据,你盗卖集体组的耕牛,竟敢在政府部门撒野,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怎么堂堂一位书记的话语听起来好像下流社会的口吻,那狗屁保护费手续也是你们政府部门收钱后给办理的,难道你能说你们是什么狗屁?”母亲毫不示弱的反驳道。廖书记脸红脖子粗吼叫:“不可理喻,真是不可理喻,滚,滚出去,人家抢了你家财产那是应该的,活该,真是活该。”“政府立来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用来镇压贪民的机构的,你不可能一手遮天,我是冤案,我要申冤”母亲叫道。“冤什么冤,你盗卖人家耕牛本该如此,还装疯卖傻喊什么冤,你真把自己当神了。枉费心机痴心妄想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定要让自己到伤痕累累的地步才肯认输罢休,是吧?”廖书记讥讽道。“一切都不重要,我一定要让事实说话,我要申冤,一定要申冤,你们是阻碍不了我的,我原认为你们就是我的‘包青天’,看来我错了,你既不愿处理好此事,就别想阻止我,就别想让我家沦陷于现在这种悲惨、无法生存的地步,我们受不了这打击压迫,我全家人都快不能呼吸了。我要上诉,到市里,乃至中央。总之,事不平反绝不罢休。”母亲的坚决让他感到意外可笑,“呸”廖书记一口唾吐在地上,“我倒要看看你鸡蛋怎样去碰石头,由你去罢!真是愚蠢、无知到了极限,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廖书记笑着同他的同事谈判别的事情去了。
母亲失魂落魄从政府大门走出她感到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清,快要倒下,她努力支撑起身子,强制住内心的刺痛,“自己的那个家是不是真的完了?听廖书记的口气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这里面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在压着咱们呀!怎么办,究竟怎么办?刚才自己的口气是很坚定,但真真行动起来又是多么艰难无助呀!生活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难道他们真的能捏死咱们吗?人情大过王法,难道王法真由他们掌控?听他的话语,似乎还有更大的权威在指控这此事,不会,不会吧!”母亲伤痛着自我安慰,支撑着快要晕倒的身子踉跄几步向回家的路走去,一路上她忘掉饥渴疲劳,只有慌乱无助的心在剧烈疼痛。她用衣边拭去挡住视线的泪水,愤恨咒骂。当母亲夜深人静赶回家时,几张凄伶的面容仍在黑暗中等待盼望着她带回来的消息。“怎么样了,他们如何答复,将怎样处理此事?”父亲急忙问道。母亲焦虑不安地坐下:“事情不那么顺利,难办呀!看来里面有很大的阴谋,他们被那些强盗者们收买了,甚至牵扯得更深更远。要攻破他们的阴谋,就得靠我们更坚定奋战了。”母亲的泪水在黑暗里流谪。“不,看来不那么容易了,我们的家彻底完了。”父亲伤痛着躺进屋里。“不,我不会轻易地被他们打垮的,相信我,我会拼了命也要挽救我们的家的,我明天就去县里上诉,我们不能白冤呀,那样我们以后还怎样生活,孩子们将如何面对?我…”母亲抽泣着再也无法说下去,一肚子的苦水尽情地往外涌。三位孩子扶在母亲身边伤心哭泣。黑暗里,又是一片苦的海洋,没有经历过那苦海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天仍未亮,母亲摸黑赶山路去了,她要在黑暗里迎接黎明,给污染的家装洗洁清明。她是鼓足精神的,一口气在奋斗,消损着身心在拼搏,她顾不了自己身体的感受,又在那残忍的事实中渴求,渴求卸除某一坎坷的阻力,顺畅到达自己的家园呀!这小小的要求该是一位贪民最起码的愿望吧,,为何都不能让它实现?甚至要毁了它呢?于心何忍?良心何在?难道真的要变为缺乏人性的世界?不会吧,那些衣冠禽兽的家伙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他们无能阻止自然的发展,真理就同自然一样,它会续续露出它的真面目的,母亲信心十足朝县里奔去。
穿过一山又一山,拐过一弯又一弯,母亲奔忙着多次被山路的坎石所绊倒,她顾不上疼痛爬起身继续奔行,快进站口时客车启动了,母亲喊叫着:“等等,等等呀!”车里的乘客探头望去,“老师,停车,等等那位可怜的大姐吧!她的家被人抢光了,她是去县政府申冤的。”老师一听将车停了下来,母亲飞奔似地朝车里扑去,一进车里,她头晕目眩喘息不停,乘客们都同情着叫到:“大姐,千万别过于着急呀!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真理总会站在正人的立场上说话,坏人的算计是不会得逞的。如都混为一谈,那天理何存?放心吧,事实总会还你公道的。”“谢谢,谢谢你们的关心,好心的你们真是通情达理呀!为什么那些违背良心的人就不明白事理呢?难道他们都鬼迷心窍了,还是…”母亲落泪低头无语了。直到县城泪水仍在流淌,这长长的泪水泪在客车里、路途中,浸湿人们的心窝。到了县城,她拭去泪水。那希望像朦胧的月光一样漂浮在母亲心里。
县城,这繁华而热闹的都市,母亲顾不上看它一眼,直直寻向去县政府的路径。当她再三周折赶到县政府门前时,县政府的大门紧锁空无一人。母亲伤时着紧靠大门滑瘫在地,任由痛苦尽情散落。渐渐的街灯明亮着,千家万户聚集欢庆,多少户店主都关门回家庆幸团聚。这时孤苦伶仃的母亲缩靠在县府大门口的角落里,想想自己破碎无形的家更是伤痛不已。天色已经黑暗下来,母亲不知自己该去向何处?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她痛苦犹豫着,看着街上的人们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情景,远处时时传来欢笑的乐曲声,这一切都敲击着母亲泪如雨下。生长在同一片蓝天,然而,在这天地之间又有多少层不同的生活呀!这一切都来源于命吗?母亲望着黑暗暗的天痛苦地摇摇头。她茫然了,使眼前急需解决的吃住问题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母亲感到难受极了,疲惫的身子似乎快要垮塌,肚子饥饿刺得“咕咕”直叫。她望着那些快乐的人们好想乞讨,但自尊让她打住了自己,看来还是只有天当铺盖地当床了。强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慌就在此熬过这一夜吧!母亲蜷缩着身子闭紧双眼依靠在膝盖上晕沉入睡,但家中惨景终纠刺着她的心,再加上饥寒的不是,母亲时时惊醒朦朦感到十分担忧。这城市不再喧闹入睡了,唯有那一盏盏街灯守护着它的岗位,不容许坏人趁夜入侵。可那千家万户灯灭的窗户里,仿佛随时有可能出现异样的现象。母亲望着这沉睡的城市越来越感到恐惧,但她在心底里不但自我加油呐喊:“没什么可怕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争口气,为了…”母亲自我鼓励自我安慰。寂静的远处偶尔传来一丝车鸣的声响,那或许也能慰藉一下母亲的心灵。但现实是残酷的,越临近深夜母亲越感到难以承受,饥寒恐慌不断向她袭来,她望着黑暗的苍天好想嚎声大哭。哪怕是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份力气也是十分愿意的。母亲难受极了,她渴求黎明快快来临,一分一秒的熬过打发着黑夜,黑暗的日子太让人恐怕了,难怪旧社会黑暗中的人们总是那么痛苦,母亲不禁想起自己的童年、少年、甚至青年时的痛苦生活,一幕幕的生活苦难在她眼前重现。回想自己的人生经历,饱受的人生风霜。母亲在那角落里滴滴泪下,如一条溪沟,都快汇成一条溪流,直到母亲感觉润湿了身子站起身来,她才赶紧打了几个寒颤快要晕沉倒下,母亲赶紧扶紧县府大门,使出全力支撑起身子,仿佛听见不远处店铺开门的声响。母亲吃力转身望去,真有那么一家小小的食店开门准备做生意了。看来黎明快要来了,母亲脸上驱散着一切的痛苦露出了微微的笑容,决定支撑起身子慢慢向食店走去。
母亲吃力靠近食店坐下,这可把忙活的店小二吓了一跳,“呀!哪来的大姐,这么早就来吃饭了?”店小二的眼珠子不停地在母亲身上打转,“或许你昨晚根本就没睡觉,是不是流落在街头上?”母亲吃力的点点头。“那么说你…你…你…”店小二有些惊讶说不下去了。母亲急忙解释到:“小伙子,你别害怕,我不是疯子,我只是遇难,受了冤案而已,我是来县城申冤的,只因为我昨天来晚了,身上的钱又不多,所以…”“哟!原来如此呀!还真把我吓了一跳,那你好好歇息,好好歇息。”店小二客气忙活去了,母亲仍感到饥寒缠身难忍,于是她开口问道:“小伙子,你们这里有小面买吗?”“有,大姐,你吃几两?”小伙子温和问道。母亲想了想身上的钱答道:“就吃二两吧!放辣些。”“好的,大姐,等下就来,辣是可以驱寒的。”小伙子笑着走进厨房,母亲跟着走了进去。“大姐,在炉子边暖和暖和吧!有了正常状态,等会才能好好申冤呢。”“是呀,小伙子,我们家……”母亲同小伙子聊了很多很多,小伙子听的目瞪口呆,最终愤愤说道:“真是人心险恶呀!大姐,一定得申冤到底,绝不能让那些坏人的阴谋得逞。那样的话,可就得让时光倒流了。”“谢谢,谢谢你的鼓励,小伙子。世上的好人总还是大大的多余坏人的,我想真理是不会负有心人的,就算有时会黑白颠倒,但最终仍是会露出他真面目的”母亲坚强自信地说道。小伙子伸出大拇指,“大姐,看来你真是位聪明能干的人,我祝愿你官司一定能赢”。“谢谢!谢谢!”母亲吃过小面付下款道别小伙子。在黎明的清影中向县府走去,她迫不及待的等候在县府门口,等他们来上班、申冤解难。
母亲一秒一秒地追数着时刻,望眼欲穿般的希望有工作人员尽早走进县府大门,但那一切都只能是幻觉的奢望罢了。直直盼到八点整才淡淡有人走进县府大门,母亲迅速跟了进去,进了一所办公室,母亲向他们说明自己的来意,叙述着自己家的遭遇。有的同志侧耳倾听一言未发,有的毫不在意聊他们的琐事。其中一位姓洪的老头听完心不在焉地说道:“你们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你把所有证据手续给我看看。”母亲毫无防备递上了所有的手续证据,她想县政府内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异样的招计。那县官员洪老头接过手续翻来覆去,看看说道:“这下你可以回去了。”“怎么?自己苦苦盼来的结果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回去’”母亲闷闷不知所措,但又不敢冒昧顶撞眼前这位上天,看来他收下证据是否愿意处理好此事?母亲疑难着无从得知。忽然听见隔壁里似乎有人在喊“洪主任”,洪老头转身离去说道:“我主任事多着呢!你就回家等着等着吧!”望着洪主任的离去,母亲犹如失去了生命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她好想跪下来求别的同志给予自己及时处理,但一想那是行不通的举止,说不定还会得罪惹恼了那位洪主任,事情就更难无望了,还是只好忍痛等等吧。或许他会诚意办好此事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母亲无可奈何的打气自信。
母亲别无选择地走出了县府大门,任由忍痛的泪水再次滚滚滑落,没想到自己急需盼来的结果只是一句“等”。难道水深火热之中也只需要等吗?等的结果究竟会怎样?自己怎样才能及时拯救自己那破烂不堪的家庭?孩子们及他爹还在家里急盼着自己带回去的好消息呀!这样一句“等”带回去不只是让他们更痛苦吗?难道真的要咱们等到最后无法呼吸才肯罢休?母亲越想越是感到颤栗害怕。她台头望望蓝天,“老天爷,求你开恩呀,给我们一条活路罢。”母亲擦去了泪水,“但愿那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生活不会那么无情的,也许自己的家很快就会复原了,会的,一定会的!”母亲迈着沉重的步伐朝车站走去,踏上客车返回摸黑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