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这性子,便是再生气也听她说不出脏话来。
卫九将怀里的珃儿换了个姿势,就听李氏继续道:“你说她来要钱那就要钱吧,干吗非得闹成那样呢?她那张嘴、那个性子,以后下去了肯定得受罚。”卫九知道李氏是个佛教信徒,她这下去了指的就是待他日牛氏寿终,到了地府便会阎王老爷的制裁。
卫九含着笑,听她絮叨了好一会,才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那会子,李氏直接去了房间拿钱,王安禄与王安康去阻止牛氏大骂,并好心请了她去厅里坐了坐,让她稍等片刻。
却不料那牛氏不依不饶,还就地撒泼起来,扯乱自己的头发,指着王安禄大骂他畜生下流。
李氏拿着钱去的时候,牛氏正扯着自己的领子,指着王安禄道:“你个**不如的畜生,没了媳妇就整日盯着别的姑娘的胸脯、P股乱瞧,你不是很想看吗?老娘让你看个够!给那些个清白的姑娘们造点福,别让你给祸害了,也算是给你那下面的爹娘积点德,免得在下面还丢脸。”
牛氏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白花花的脖子还并半个圆滚滚的胸脯,王家兄弟自然不敢上前,连忙转了身欲走开,恰巧李氏出来,连忙挡住了牛氏,并将她的衣服给提了上来遮住那两团若隐若现的肉,奈何这牛氏却死死拽着不肯遮住,嘴里还道:“王大嫂子,你在王家可享了齐人之福了吧。这两兄弟一个强得跟个牛似的,一个瞧着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怪不得王二跑了媳妇也不着急,王三也不娶媳妇了。”
这一番话却是极为诛心,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却说王家不伦。
李氏一听,怒从心生,顺手从边上抄了一根细木棍,便朝牛氏打去。
这一棍说重了不重,说轻也不轻,便落在牛氏的肩头。
那牛氏兴许是没想到李氏会动手,有些怔愣住了,待回过头来,就想上来与李氏撕打,只不过她两手空空,而李氏仍在气头上,手里挥着木棍,牛氏肩头火辣辣地疼提醒着她,让她心里起了退心。李氏再朝着牛氏挥了挥木棍,牛氏便朝院门口逃,李氏追到门口,将一串铜钱丢了出去,砸在了牛氏身上。
那牛氏见李氏并没有追出来,便停下脚步捡了那串钱跑走了。
卫九听完,却是觉得有些奇怪,这牛氏虽然蛮不讲理,要说她骂人家祖宗十八代她相信,但是扯自己的衣服去骂别人畜生下流,弄得被人非礼了一样,这也有些太不正常了吧。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严苛并不会刻意轻了牛氏,尽管她是个泼辣的。不守妇道的女子轻的是被休,重的就是被沉了塘也无冤可申。
牛氏在王家兄弟面前扯衣服,这可不符合这个时代对妇女的标准。
“嫂子,你明天去溪边洗衣,有人问你这个事,你就详细地给别人说说这个事。”卫九嘱咐道。
李氏有些为难,“小九,这个不妥的,我若那么说了,那那人哪还有面子啊?”
卫九不赞同道:“嫂子,如果她想要面子,就不会做那咱事,我就怕人家的目的不是这个。”
李氏有些如梦惊醒的样子,“不会吧?那她还能有什么目的。”
“嫂子,我瞧着她句句像是在抹黑王家,我就怕她有什么目的,所以提前让人知道她都干了什么,也免得她或者旁人以后拿这事做筏子。”卫九解释道,有备无患。
李氏点了点头,觉得有理,可内心总觉得揭人短处不是自己的作风,但一想起牛氏那说的话,心里又翻出一股子气,觉得卫九说得在理,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事情给说出去。
第二天,李氏一大早就起来了,做了饭,边做自己边吃了几口,等做好了早饭也就吃得差不多了,然后就提着衣服去了溪边。
溪边已经有好几人了,其中便有那大嘴巴的钱氏。见她一来,钱氏立马放下手中的衣服,坐到一边的石块上,问:“王大媳妇啊,昨夜里你们家闹什么啊?”
李氏先前还在想问是没有人问她可怎么好,却不想一来就如卫九所料,立马有人问她这个事了。
其实上,钱氏这么早来洗衣,可不就是向李氏问问昨夜这事,村子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谁能不知道?钱氏昨晚就听见那吵闹声,昨晚本就想去王家窜个门,奈何时间太晚了,今儿个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来溪边洗衣,就想碰见李氏,获得第一手消息。
李氏在溪边放下木桶,一边洗一边就把昨夜的事说了出来,虽然那些牛氏那些露骨的话李氏转述不出来,但她欲言又止且又气愤的模样给了在场的老婆子们很好的想象空间。牛氏平素便是个说话不饶人的,是以当下的那些老婆子们更是对她嗤之以鼻。
李氏自说完后就不再言语,她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听旁人在议论牛氏,多半还是负面的消息,感到旁人多半还是赞同自己的做法的,一下子竟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可忽的觉得这样子不是个好人,又将这丝喜意给压在了心底。
回了家,王家人已经吃完了早饭,王安香已经收拾好了碗筷,王安禄与王安寿已经扛着一百斤的辣椒去了县里。
她去了卫九的房间里,发现其余的人都在。卫昫难得地醒着,由王安香抱着,卫九抱着卫珃,小丫头半眯着眼睛,似睡未睡。卫九的脸上带着她一惯的笑容,正轻轻讲着什么小故事,几个小孩子与王安香、王安康都听得津津有味,满屋都沉浸在一种王家很久没有过的浅浅的、酣畅的欢乐中。
不由得,李氏也打心底里感觉到一些暖心,她想要守住这个家中这样的幸福。
自己女儿忽然抬起头来,朝自己笑:“娘,表姑姑说要给我们每人做一套新衣服,用那个又光滑、又软和的布。”
当五安香与卫九同时在,为区别两位姑姑,孩子们通常会喊卫九为表姑姑,若是卫九一个人在,则直接喊姑姑。
炕上正摆着那一匹棉布,正是卫九昨日里买来的,李氏看着女儿眼中小小的希冀,看了看卫九,心里暖洋洋的。
卫九抬起头来,笑道:“嫂子,我刚刚与安香说了,这一匹布先紧着孩子们做,等过段时间辣椒摘完了,再去一趟镇上,多买些布,家里每个人都做些新的衣裳。”
自己的孩子有多久没有穿新衣了呢?李氏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她去年的、前年的衣服都是王安香以前的旧衣改的,卫九能想着自己的孩子,想着这个家里的孩子,让李氏非常满意,更觉得庆幸当时留下了卫九。是卫九,带给这个家改变。
对卫九的提议,李氏连连点头说好,却借着风沙迷了眼忙转开头拭去眼角的湿润。她的孩子,有新衣可以穿了,其实比她自己穿新衣更值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