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静默不语的众人,黛玉厉声道:“都给本妃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扫过众人或慌或惊的神色,黛玉的心里慢慢有了底气,平静的道:“我再说一遍,有什么不满自管冲着本妃,别把怨气撒在孩子身上。今天的事本妃已心中有数,王婆子,你将这几个小丫头带到一边,此事与她们无干。”
看着剩下的十几个婆子媳妇,黛玉如花的面上竟露出一丝讥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黛玉刚想再说,却见太妃扶着月杏的手,怒气冲冲的进来,道:“哪个天打雷劈的东西竟敢咒我的宝贝孙子,一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黛玉忙上前劝道:“太妃别着急,先消消气。”太妃道:“玉妃,我能不生气吗。”扶着太妃坐下,黛玉道:“太妃放心吧,儿妃正在查问呢,而且已经知道是何人做的了。”太妃一听,忽的站起来,道:“是哪一个,太妃我绝不饶她。”
黛玉冷冷的扫了一边的婆子媳妇一眼,道:“吴家的,你出来。”一个有些胖的媳妇战战兢兢的走出来,忽的跪下,连声道:“玉妃,奴婢冤枉,不是奴婢做的。”黛玉没有做声,默默看了吴家媳妇一眼。
一边的太妃却沉不住气,厉声道:“来人,掌嘴。”黛玉瞥了一眼暗露喜色的婆子,立起身来,缓缓的对太妃道:“太妃,不是吴家媳妇做的,儿妃只是想教训教训她平日里做事拈轻怕重,挑三拣四。”
缓缓地看了一眼众人,黛玉平静的道:“秦氏,你给本妃出来。”说完,黛玉对太妃道:“太妃,你先不要着急,月杏,服侍太妃坐下。”
看着跪在地下一声不吭的秦氏,黛玉也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满满一屋子人鸦雀无声,只有外面凄厉的风声不时掠过。
过了一会儿,黛玉才道:“秦氏,你平日里在水房都做些什么呀。”秦氏慌乱的看了黛玉一眼,低声道:“回玉妃,奴婢平日里只负责在柴房烧火,是不去后院的。”
偷偷的抬头看了黛玉一眼,见黛玉没有作声,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秦氏不由有些慌乱,低下头,急切的辩解道:“何况府里对奴婢很好,奴婢那会做这样的事。再说了水井边还有专门的婆子看守,奴婢也难做到啊。”
黛玉轻轻的点点头,微微一笑道:“秦氏,你怎么知道这两个布娃娃是从井里捞上来的,本妃并没说呀。”秦氏一愣,脸色顿时煞白如雪,黛玉冷冷的看了一眼,厉声道:“秦氏,想不到真是你做的,世子和小郡主哪儿得罪了你,你竟这样狠心。”
王婆子惊讶的看着秦氏,道:“想不到竟是你做的,看你平日里本本分分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太妃更是怒不可赦,指着秦氏道:“你这个奴才,竟敢诅咒小主子,来人,给我狠狠的打。”
黛玉道:“秦氏,本妃自问管府以来问心无愧,你为何对小主子下此毒手,有什么事你自管冲着本妃来。”
看着众人惊诧愤怒的斥责,秦氏把头一抬,心一横,冷冷一笑道:“是我做的。我就是看不惯府里的人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他们转,若不是他们,王妃也不会薨,王妃待我有活命之恩,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我替王妃咽不下这口气。”
“住口。”太妃厉声道:“主子的事哪轮到奴才议论,王妃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诅咒主子就是死罪,来人,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我不想再见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奴才。”
看着太妃气极的样子,黛玉上前劝道:“太妃你先歇歇,为这些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儿妃以为,这事还是送官为上,一来若真如太妃所说,传扬出去岂不让人说我北府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二来明日是煜儿和灵儿的喜日子,儿妃不想……”太妃想了想,点点头道:“嗯,玉妃想的周到,罢罢,你看着办吧,找出祸首我也放心了,我要回去看看煜儿他们了。”
送走太妃,黛玉派人去告诉水沐,又吩咐几个粗壮婆子将秦氏先关押在柴房,等官府处置。忙完了这一切,黛玉默默的看了众人一眼,平静的道:“今日的事大家也都看见了,我知道你们跟了王妃多年,心里一定有顾虑,本妃只想告诉大家,王妃的事与大家无干,本妃既往不咎,以后该管那块还如平常,希望大家安分守己,尽职尽责,和本妃一起把府里的事管起来,如若不然,说句不好听的话,秦氏就是例子。好了,都散了吧,明天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灯下,水溶静静的听黛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出来,脸色也不禁凝重起来,轻轻叹了一声,水溶道:“玉儿,偌大一个王府,几百号人,良莠不齐,她管府多年,难免会留下遗患,你以后要小心在意,今日的事就是警示呀。”
黛玉低声道:“静之,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只是想不到会把怨恨撒在灵儿他们身上,多亏发现的及时,要不……”想到这些,黛玉不禁声音哽咽,清泪盈眶。
水溶拥着黛玉,安慰道:“别担心,孩子们福大命大,一定会化险为夷的。对了,玉儿,那么多人,你是怎么断定是秦氏所为呢。”
黛玉抬眼望着水溶,道:“看到布娃娃的针线时,我就断定做的人一定有十多年的针线功夫,要不不会有那样灵巧的身手。王婆子唤秦氏的时候,我察觉她有些畏惧,只匆匆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就低下头,我特得留意了她的手,虽然枯瘦但一看就是双灵巧的手。”
垂下眼睑,黛玉对水溶道:“你不是对我说起你唱‘空城计’的事。”水溶笑道:“我何时唱过空城计呢,那是迫不得已,‘无中生有’。”
黛玉笑道:“难道就许你‘无中生有’,不许我‘声东击西’,我故意唤出吴家媳妇,果不其然,秦氏暗露喜色,我的心里渐渐有了底气,再加上太妃在旁喝斥,秦氏终于露出了马脚。”
水溶赞许的笑着,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盯着黛玉,道:“想不到玉儿还会‘声东击西’这招,下次行兵打仗,我一定要带上你,随意说出几招,一定能退敌千里。”黛玉娇憨的道:“整日里对着智谋百出的北静王爷,我即使学不到精髓,摆个样子也能吓吓旁人。”
水溶宠溺的笑道:“你这张嘴,真是伶俐。”扶着黛玉的肩头,水溶语重心长的道:“玉儿,府里人多事杂,你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事事躬为,至于杜嬷嬷管事多年,年纪也大了,再说跟她那么多年,难保没有异心,我想不如这样,紫鹃跟你多年,品性稳重,对你也忠心耿耿,你就把她让出来,让她慢慢把府里的事管起来,你只在一旁提点着就行了,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太劳累,二来办起事也放心。”
黛玉轻轻的道:“我也想过这事,紫鹃确实是个好的人选,只不过觉得她一个未出嫁的丫头管府,怕难以服众,再说有些事她也难拉下脸来处理。”
水溶点点头,道:“你想的也是,这样好了,你和母妃商议着给紫鹃在府里选个可靠的人嫁了不就成了,况且眼看着丫头大了,心思也多了,你总不能让她们服侍你一辈子不出嫁吧。”
黛玉猛地一下抬起头来,松软的云鬓不由拂过水溶的下巴,水溶轻声道:“慢点,听到紫鹃嫁人你就这样着急。”黛玉歪着头,望着水溶,笑道:“不是我着急,我是担心你着急,静之,你舍得吗。”
水溶笑道:“玉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紫鹃服侍你多年,舍不舍得问你才是。”黛玉看着水溶疑惑的目光,不禁娇憨的道:“紫鹃本来是我给你选中的姨娘,你舍得让她嫁人?”
水溶不由笑了,宠溺的道:“你这个玉儿,整日里胡思乱想的。不过……”水溶故意掩口不语,深邃的眸子戏谑的看着黛玉,黛玉不由急道:“不过什么,你后悔了。”
水溶笑着把黛玉揽在怀里,低声附耳道:“就看你这个王妃陪得好不好了,否则,我可真要纳姨娘了。”黛玉羞得俯下头去,是再也不肯抬头看一眼嬉笑入颜的水溶了。
凄冷的寒风犀利的叫着,清清的月华冷艳而又清澈,兵部左侍郎复征背负着双手,默默的望着外面的冷月,面无表情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身后洒下一道暗暗地影子。
最近这段时日来,复征明显的感觉到兵部有了异常,驻地守兵频繁的调动,苦心经营的许多州府兵动将移,让自己始料不及,虽然水溶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却让复征觉得背后有一抹无法预知的变故。
想起上次功亏一篑,复征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真是天佑此人,如此周密详细的计划竟会功败垂成,想起父王失望懊恼的神情,复征也不觉有些内疚,近二十年来,养父忠顺王爷将自己视为己出,与其余的两个儿子一视同仁,让自小孤苦的复征感激涕零,对忠顺王爷的话言听计从,行刺失败,复征在忠顺王爷面前很是自责,反倒是忠顺王爷劝慰了几句,才作罢。
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复征不禁想起晚膳时忠顺王爷的话:“这次看他水溶还能嚣张到几时。”水溶,水溶,那个温润如玉的王爷,年纪轻轻的竟是如此厉害,一年多来的相处,让骄傲自负的复征也不禁有些佩服,水溶,这次看你还能化险为夷。
坐在书案前,总顺王爷也有些忐忑不安,明天的朝堂上将有一场风波,不知能不能如己所愿,想起上次突国可汗留下的话,让忠顺王爷忍不住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