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悄悄地就如同随着潭边的水流一同流淌的叶子,一晃就是两年,许多往事定格在尘烟中,像一层层披着面纱的风景,美好却摸不着。
这是两年后的一个夏夜,月亮爬上了东边天上,圆圆的,像是明镜高悬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水中的月亮与天空中的交相辉映,随着微风拂过,淡淡的光景,好像彼此间也发生了变化。
河边两步之遥处立着一颗**树,**树有一个怀抱粗,树叶青碧,花色鲜红。月光透过稍微绵密的碧叶落下,银光斑驳,疏落间离,夜风婉转,卷起枝头碧叶,来回摇曳,水红的**花也随之飘飘而落下。
树下立着一位白衣男子,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夜风吹起一缕,来回摇曳。一片**花落于他的肩上,白衣夹着粉艳,竟显得有些妖娆来。他微侧过头来,清俊的面容,月光下苍白如雪。他笑道:“李夫人来了。”这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讥讽之意,随着凉风袭远,倒显得有些凉意。
身后传来草叶沙沙声,不多时,被叫做‘李夫人’的女子,已经离他三步之远。她并没有回话,神色淡淡的,犹如夜空中无星闪耀,一层云雾披靡着远处山肩,走远了,了却无痕。
白衣男子终于转过身来,深黑的眸子,对着月光明亮若琉璃照水,脸上轻笑渐入谷底,取之的是无端的冷然。他说:“宋云惜!你就这么喜欢他吗?为了他,你宁愿丢下孩子。”还有我。
水中圆月,波痕中迷染一片。
宋云惜移开目光,看着一片从空而下的**花,她苦笑,**花,**,是多么的讽刺啊。她神情略带有一丝惆怅,但是还是笑着说,显得有些无奈,“是,我喜欢他,第一天在大街上看见他,我就喜欢他了。”
她说完便低下头,看着他,“陆从敬,你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好了你话问完了,我也回答了你,也该回去了。”宋云惜说完,转身欲走。水红的纱裙,夜风中划了一个弧度。
陆从敬眉宇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被她一瞥落入眼底深处,化出浓浓的忧伤,只是一瞬,她便不再执着,她看着散飞下来的**花,冥冥中好像有了昭示,一切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然而这次决裂,最后在许多年后,依然像春花一般,再来一场,只是主角不再是他们。想想在某个角落里,细心地培育出的感情,却经不起一阵风的吹打,何其不感到遗憾与失望。如果有一天自己遇到同一件事情来,会不会觉得失望呢?
陈涵君慢慢沉思,若沉入一方古潭,古潭上涟漪一圈一圈,一时还停不下来。
侍女拿起手中的扫帚,将园中地面上的枯叶扫净,接着说:“更悲切应该在后面。”
“后面?”陈涵君抬头看侍女手中的动作,不明白,若这不是最悲切的,还有什么比这更悲切的。她问侍女,声音中夹在枯叶摩挲的沙沙中,显得凄婉沉重,“那是什么?”
侍女看了看四围,于是凑近陈涵君身旁,说:“我们二当家家,在二当家出远门做生意时,被**之间灭门。”她故意说得很轻,这么吓了陈涵君一跳。
陈涵君看着她,问:“灭门?”
侍女又看了看四周,点头,说:“是的,全府上下,听说是无一活口。连二当家的儿子,也被人杀了。可怜的二当家当时看到团团死在陆府后院中,那叫哭天抢地,痛心疾首。”
说着说着,侍女眼中好像有泪水浮现。
陈涵君亦是眼前模糊,想不到陆从敬有如此遭遇,看到自己儿子,死在后院中,不知他当时是怎么度过的,这之后的几年又是如何过来的,陈涵君不敢想。
侍女扫了几下地面,接着说:“二当家当时是痛苦到极点了,听说,当时团团身上落了几片樱花瓣,当夜,全院樱花都被连根拔起,被断成四段。第二天,有官服人去后院看了,整个园中,樱花树一颗不剩,只留下围栏边上几株冷冬青,一眼望去,一片狼藉,虽是四月天里,也感到寒冷。”
陈涵君无法想象出陆从敬当时是如何疯狂的样子,**间,后院一片狼藉,也许这还不止,他的心也应该随着它们一起,变得支离破碎了吧。她轻叹了口气,白色烟雾喷出,掩盖住了她伤感的面容。
她又问:“那宋云惜呢?”
“宋云惜,那女人,最后听说也死了。不过死了也好,总不比活在世上丢人现眼。”
陈涵君倒并没有她那般气恼,手扶着石桌的边角,问:“怎么死的?”
侍女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扫地的动作也好像顺了不少,“那女人,听说她嫁到李家一年内无所出,结果被李家人关在室内,活活饿死了,真是报应啊。”
陈涵君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她一回到房间便将门关的紧紧地,翠儿见了,远远望着她,本想走过来说些什么,被陈涵君挥挥手挥下去了。
陈涵君坐在桌边,双手捧着下颌,若是沉思冥想,实则她在感叹,感叹这世间无情之花总比有情花多上许多,虽然开一样的花,为什么结果有的甜蜜,有的翩翩是苦涩。
然而,她又何曾懂得苦涩和甜蜜本身就是相对的,它们的形成,往往只是一念之差。
这一阙,固然是发生在月牙城的往事,虽然潇潇落落的告之段落,但是人事肇造之期开始,何来有过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