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景。
五月,是村中一年一度的倒挂金钟开花的季节,山谷中,紫色一片,红色一片,粉红一片,远远望去,犹如置身于多色的海洋边上,蔚然而叹。
这月六号,是金钟节,比起他年,今年好像更加热闹了些,长长的一线天路上,看花的人,排成了长龙。
一线天路边,公然的搭起了几个茶棚,里面坐着几个外乡人,衣着颜色要么青色,要么白色。唯一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店小二,来回在他们中穿梭,他带着黑色瓜皮帽,脑门上积了一层汗,虽然如此,还是来回跑动,为客官添茶,添酒菜。
陆从敬坐在最里面的那张桌子边,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碗,手指无声地弹着桌角,眼睛却一直看着坐在她旁边的宋云惜。
宋云惜一直望着从茶棚外走过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某人一直看着她,这倒是让某人高兴了一把,好不容易甩掉王二那帮兔崽子,与云惜单独相处的机会,当然要多看看。宋云惜回过头来,某人头如云悄悄般侧了一侧,动作一点也不生疏,更像是经常练就出来的,宋云惜问他:“从敬哥,今年看花的人好多哦。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呢?”
陆从敬侧头,瞥了一眼路上的人流,微笑着说:“是比去年多了不少人,应该是新修的那条路的原因吧。”
宋云惜明白似的点头。
去年六月,天启国君拨了一些银子,原本打算修三条官道,出发点都是乾平,终点分别是月牙城、河光城和三劈城,只是到今年的三月,只修出了从乾平到月牙城这么一条,另两条至今不见动静。有人传出,说是拨的银两已经用完。至于原因,各人心理都像明镜似的,银两一级一级往下发放,变得越来越少,待到了乾平,已经所剩不多,如今,修出来一条路,已算是庆幸。
虽说是庆幸,修出的这一条,倒是为月牙城招揽来大量的游客,每到春天到来,月牙城的平民百姓借此可以大赚一把。男子开茶铺,女子拿出自己绣的荷包、手绢的什么的,在路边摆个地摊,其实就是平常什物,还专门请崂山上的道士取了一个很时尚的词汇,叫什么纪念品什么的。外乡人一听,光听名字就很高端大气,顺手就多买上几个,他们内心感叹,真是不枉此游,回去带给亲戚朋友,多有面子。
奇了,这小小荷包,看似普通,倒是给他们赚足了面子。
从外乡来的人,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雍容华贵,手中拿着一把牡丹花团扇,扇风时,宛如蝴蝶招翅。男子则玉树临风,青白袍加身,折扇亦是不离手,翩翩贵公子,引得路边奴。他们各自怀着目的,来到此处,名则散心度假,赏玩花颜,其实目的不纯的人,大有人在。
这不,坐在邻桌的几个贵公子便道出了心声。
一男子问身旁正喝着茶的男子,“紫山兄,你不会是真的来赏花的吧?”
喝茶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碗,眉毛一挑,笑道:“呵呵,我仅是来此,躲避家里那个母老虎而已。”
先说话的男子身子朝后仰,“哈哈——看来紫山兄果真是怕嫂子啊。”他用将头凑近叫做紫山的男子,说:“不知嫂子彪悍,是不是和传言一般?”
叫做紫山的男子用手敲他的头,那男子哎呀一声,苦着脸说:“我不就想打听打听,至于这样伤小弟吗?”
“有像你这样,揭我伤疤,又揭我底的吗?”他拿着扇子扇了扇,又道:“你这兔崽子,平常嘴本就像风一样,飘来飘去的,让你知道的事,不出一月,满城都晓得。”
“哪有?”
“哪有?荷香园的邱念小姐,本是被公认的文雅端庄的,据说被你看见她拉男子的衣袖,到头来被传的满城烟雨。自此她三月不出门,整天以泪洗面。你说,这是不是说的。”
紫山的男子抿了一口茶,继续说:“还有,东桥街的孙**,被你说她不贞洁,和野男人**,上吊自杀了。你说我能让你打听出什么来吗?”
对面的男子不好意思,尴尬的笑:“呵呵…….”
宋云惜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在考虑什么,陆从敬问她:“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宋云惜说出自己纠结的事情,“既然怕母老虎,为什么家中还要养它呢?卖了它不久行了吗?”
陆从敬听了,手中的碗一抖,茶水溅到桌子上。
宋云惜看到他的反应,疑惑道:“从敬哥,你怎么了,难道你也怕母老虎吗?”
她用手支着下颌,继续说:“虽然老虎很凶,但是我想只要和它和平相处,应该会乖乖听话的。”
陆从敬的脸陡然间脸像个包子,解释给她听:“他们口中的母老虎是妻子的意思,不是你想的老虎。”
宋云惜显然不信,“妻子?妻子?妻子怎么会是母老虎呢?我不信,从敬哥,你甭骗我了。”
陆从敬低着头,脑际青筋暴起,说:“他们用的是比喻,比喻你知道吗?”
宋云惜用手揉着小脑袋,像是在思考,陆从敬看他纠结的样子,不忍心,继续解释,“就好比王二将来娶妻,她的妻子很凶悍,他怕他妻子,他就会说他的妻子是母老虎。明白吗?”
宋云惜两只眼睛闪射着波光,说:“明白了。你说的我明白了,从一般性推出特殊性,再从特殊性推出一般性。也就是说,妻子就是指母老虎对吧?”
陆从敬:“……”
陈涵君哈哈大笑,捂着胸口,“你这姑娘,太单纯了。我想她压根就不知道妻子是什么意思?你对她解释那么多,她一个也没听懂。”
路从军嘴角漾起微笑,好像是回到了当年那个时候,他和她在一起,天真无邪。
山崖边吹起了冷风,他的裙袍被吹起,他回过神来,对陈涵君说:“我们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