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相遇
下到底楼,却见官老板不知何时也已下来,这会儿还捧着那篇文章踱步而吟,时而喜悦,时而忧伤。瞥见我俩要走赶紧收好文稿揣入怀中迎了上来。
“官伯伯,灵儿走了。”
我怕被那些酸文人发现,欲拉着月天闪出大门。
只听到官老板问:“这楼的题匾,换吗?”
我和月天驻下脚,对这个优柔寡断的老人摇摇头。
“换吧,普天下又有几家店铺能求得当今皇后的赐名呢!”月天轻描淡写地朝老头说完,牵着我便出了门。
随在祁月天的身旁,当我尴尬地转过头时,却见胖老头惊得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此后玄武街上便有了一座全东华最豪华的店铺——天一阁。
穿过喧哗的街区,顺着种满杨柳的河堤我与祁月天静静地走着,谁也不想开口说“回去”,但谁都知道,我不管多么渴望自由却终究是要回那禁锢自由的“牢笼”。因为我是那里的皇后!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我嗤鼻一笑,浅吟着《雨霖铃》中此句,竟不想有种命运难测的悲怯。
“风灵你还挺得住吗?”
“啊?”我莫名地回望着走在身后的祁月天。
“酒寒之毒虽不至命但却伤身,你,应该是知道的吧?”他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偷偷瞟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了墨色的河面。
“哦,这个我,知道!”
我以为他是在为当初下此毒伤我而感到愧疚。
“自从哥受了此毒后,宫里便绝了那十香露,奇怪你是怎么染上了此毒?”
他的话让我吃惊不小,如果他不是故意掩饰自己的过错,那这话中之意便是我中毒与他毫无关系,而且祁昊也中过此毒。
“十香露?”
“呃,那是以前为治哥哥的咳嗽病而专门配治的一种药,不想这东西遇了酒便会生出毒性。早知这样当初我就不会去做那药了。”他一脸的懊悔,眼里尽是对自己的责备与对祁昊的愧疚。
看来这小子对祁昊的情意真的不浅,一阵醋意又莫名地泛起,回头想想,好像我并没有真正为祁昊做过任何有用的事情。
“这酒寒之毒能根治吗?”我问。
“好像不能,因为这十香露是取了一年中十个月里每月的一种花朵上沾的露水而治,究竟是哪种露水引的毒连太医院大医们都无从所知。”
“是吗?”我低垂下头,不是因为得不到治病的方法,而是因为得知了这十香露的来历。想到祁月天为做此药得熬过整整一年才能取得完所有的露水,我的心里就麻麻的。
“等等!”祁月天突然发神经般地捉住我的手腕。“只有一种可能你会中此毒!”
“什么可能?”我抬起头却看到他一副巴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的骇人样子。
“你,你……”我甩了甩手,挣不开。
“你和他有了肌肤之亲?”
“吓!”
祁月天的一句话差点把我轰得七窍生烟。
“若不是这样你根本不可能染上此毒!”祁月天愤愤地说着一手扮开我的手腕,“果真如此,你没有守宫砂!”
“****你个奶奶,老子在来这里时就没有守宫砂那玩意儿!老子也不需要那东西来证明我的清白!”
我愤怒不是因为祁月天神经质的疑惑,也不是看不惯古人对女性这种身体和心灵上的禁锢,而是因为我害怕到了极点。
是的,在我来这里时手腕上根本没有那东西,不过以前好奇也为了好玩便偷着让有枝取了喂食朱砂的晰蝎血点在了手腕上。谁知那东西真的洗不掉,擦不浅的了。记得不久前祁昊还提醒过我,女孩子不要常常把胳膊露出来,好像是要告诉别人自己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处子……
突然,一声巨响在我脑袋里炸开,难道今晚祁昊不愿与我共处是……因为……他也发现我手腕上的这东西没了!
苍天啊,大地啊,没事我去弄这么个东西在自己身上干嘛呢?
沮丧,懊恼到了极点。
“风灵,难道说你的男人不是我哥?”这神经王爷见我这般反应,更加大了手上的力量,捏得我手腕生痛!
“要我跟你说几遍,我一直就没有守宫砂,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碰过我。发神经最好也有个限度啊!”
“这就奇怪了,那你的毒是怎么来的呢?宫里带此毒的只有皇上,而且那里也没有了引毒的十香露。如果不是哥哥把这毒带入了你体内,你怎么……”
“打住,打住!”什么叫带入我的体内?再听下去我可要吐了,于是赶紧封住了月天的嘴,“反正这毒也不要命的,得了没得一个样,以后不要再提了。还有,你哥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欲望!”
我脸微烫。
“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有那种欲望?”月天反倒有些吃惊地望着我。
“如果一个女人扒光衣服站在你面前,而你连碰都不碰她一下。这代表什么呢?”我有些窝火,也很失望。
“不知道。反正从来没有女人对我这样做过,要不现在你来试试!”
原来这家伙也会开玩笑滴。
我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不想弄花这张漂亮的脸蛋,一定会狠狠给他一巴掌。但此刻我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外衣甩着朝前走去。
“风灵关于你中了毒这件事,你可以觉得无所谓,不过皇宫大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们都得多加注意,如果你这事跟哥没关系,那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隐情或阴谋。风灵,你可不要不放在心上,今后凡事都得小心呀。”
我浅浅一笑,不想今晚竟与这小子深了交情,与他接触可比那皇上什么的要轻松多了。如果祁昊不是高居庙堂之上的九五之尊,我是否会落落大方,坦坦诚诚地告诉他我的情意呢?
身上越来越冷,而且也出来转悠了大半夜,我想是时候回宫了。
“月天,送我回去了吧。”我目光留恋地划过江面上歌舞升平的画舫。
“嗯,好!”
此后一路我俩再无话说。
寻得高高的宫墙根下,我只重重地叹了口气,便转身抱住了祁月天的腰。见他不动,便诧异地抬起了头。
“你就这么喜欢向男人投怀送抱吗?”
不料被这家伙的问题噎了半天。
“这叫投怀送抱?你不是以为我会自己飞进去或者大大方方地走大门进去吗。再说了,你也不算个男人。”我低语又迅速白了他一眼。
一个喜欢自己哥哥的男人也算男人吗?
“你!”他吃气地捏起我的下巴,沉重的鼻息喷在我脸上,“我算不算男人,你要不要来试试?”
“呃,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我惊讶地看着他一脸的愤怒,尴尬地把脸转向一边,怎么说来这男人也是有自尊的,是我过余了点。
片刻后,只觉得祁月天轻哼了一声便挟着我飞越了宫墙。落地时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怕是那酒毒已难控制,我抓紧月天说了句:“送我回去。”就没了知觉。
醒来,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一座宫殿的穹顶,墙壁,甚至地板上全被彩绘占满。
有感情强烈外露,动态明显夸张的人物造型;有风流潇洒,秀骨治像的菩萨造型;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自然风光;也有情节曲折,内容离奇的因缘故事。
这里让我想起一个地方——敦煌!
我欣然坐起,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这一屋子技艺精湛,内容丰富的壁画。我庆幸自己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考古学家,不然一定会为这满眼的艺术精品而疯掉的。
“你醒了,时间还早着呢。”
一个声音清脆地打破了空间中的静谧。我转头只见到祁月天穿着薄薄的浅纱衣服,表情平静地站在我面前。他身上微微沾有的颜料味在这个屋子里显来淡了不少。
“这是你的宫殿?”我懒懒地单手支起头又躺身下去,没有就此起床的意思。
“嗯,这是阖闾宫。”他抖抖衣,旋即坐在我床边。
“怎么把我带到你这儿来了?”我佯装责备,不过目光一刻也没离开满屋的壁画。“这都是你画的?”
“不是,以前这儿就有,我只是看他们颜色剥落重新修补下而已。你喜欢这儿?”
我慵慵懒懒地眯起眼打量着祁月天,窗棂中透过的阳光照着他那头黑密的长发,浅光淡影下的这张脸孔少了几许妩媚,多了一分魄力。
“你这儿怎么连个侍侯的人也没有?”我移开目光没有回答他的话。
“宫里没人喜欢这个地方,所以我不想勉强别人住在这里。”
“哦。”我点点头,不想他过得如此清简孤单。
看着这些线条自由豪放,色彩艳丽夸张的壁画,我终是忍不住开口问:“他没找过我吗?”
“不知道,就算找也找不到我这儿来。”
“嗯,我们都是对他死心踏地,却不被待见的。”我看着一副很像祁昊的画像浅浅地失望。
“呵呵,傻丫头!”他融融一笑,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如果你再不起来,我会以为你喜欢上我——这床了。”
被他大力拽出被窝,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趁现在还早,路上不会遇着什么人,你就快回去吧。昨晚本想送你回锦华宫的,谁知屋里亮着灯,我怕别人误会所以只得带你来了这儿。”他一面说着,一面递过张温湿的棉布。
我擦了把脸,道了声谢,刚跨出门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对月天道:“怎么我感觉咱们好像对偷情的男女啊。”
不用看也知道祁月天脸上那种厌恶的表情,谁遇上这样一个不知羞的嫂子会觉得好过的呢?于是乎那张棉帕冲着我的面门飞了过来。我伸手挡下,朝祁月天嘻嘻一笑,“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月天。”
说我傻吧我还真傻。从阖闾宫出来后便找不着方向了,大清早的路上人影也瞅不到一个,刚才出来时也没问祁月天要怎么走才回得了锦华宫。
正在踌躇间,两个取水的宫女向着我走了过来,本来两人一脸阴沉,像地府里索命的小鬼,见到我立马喜笑颜开,快步迎了上来。
“请问……”我刚开口,两个宫女便双双跪到地上。
“娘娘!娘娘终于找着您哪。奴婢们不想被撵出宫啊。”说着这两丫头竟双双落下泪来。
我看得莫名其妙,想发火又不忍再伤二人,于是扶起她俩问:“好好说话,这不还做什么呢,你们怎知会被赶出皇宫?”
“娘娘不知啊。”一个女孩抹了抹泪诧异地看着我说:“昨儿夜里皇上在锦华宫没寻着娘娘,今日一早便把那守夜的太监宫女全都撵出了门,这会子万岁爷应该还在锦华宫里。奴婢们一夜没睡找遍了整个皇宫,终于,终于……”说着说着,二人又哭了起来。
祁昊那家伙不是去了含喜那里吗,怎么还打起回马枪了?
我给那孩子擦了擦泪,说道:“不要哭了,现在请你们带我回锦华宫,他怎么能因为我的事而牵怒别人呢?”
“娘娘……”两个丫头惊愕得长大了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我皱了皱眉,越想祁昊那自以为是的家伙就越来气。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我,一会儿穿过水榭长廊,一会儿没入林间花地,想不到从阖闾宫到锦华宫的路程竟如此长。慢慢地,路上来往的人也多了,瞅见我,远远地能躲就躲,躲不了的也只象征性地跪道请安。见这架势,微微觉着心里有些堵,合着我这皇后跟那害人的瘟疫差不多似的。
“娘娘别往心里去,他们也是给万岁爷吓的。”一丫头撵上一步在我肩头轻语。
“好个察言观色的奴才,你叫什么名字?”我向来喜欢聪明人。
“回娘娘,奴婢叫云脂。”干脆明了,知理得体。
“等会儿我去给皇上说说,今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得了。”
“谢娘娘!”
“不客气!”
半晌身后没传来一点回音,但我却觉得有股异样的眼神盯着我。
不知不觉中,我们步入一方小园子,进得园中,回顾无人,惟见花光柳影,鸟讲溪声。我以为除了桃花庵外,这东华皇宫里再也寻不得如此清幽这地,不想此园又称了本小姐之心。
“前面那位姐姐,请慢点走,我想在这园子里好好逛逛。”
话音一落,前面带路的宫女扑咚又跪到我面前。
“怎么来不来就下跪啊?”
“娘娘折煞奴婢了。”她微微抽泣,不敢看我。
“这话怎么说的。”
“娘娘,您以后跟咱这些奴才说话不用说‘请’,您这样反倒吓着咱们啦!”脂云上到我身边为我解说道。
果然没看错这脂云丫头,是个能扶主儿的人。我朝她点点头,示谢,再让她把跪着的宫女扶了起来。
“我这娘娘是不是做得特没品?”
这会子一边走着,一边与身旁的宫女们聊了起来。晨风徐徐,阳光漫漫,两粉一白的三个女孩在清幽的园子里说说笑笑,也不失为本朝皇宫里的一景。
“娘娘啥叫没品?”
“呃,就是没有架子,不像个皇后呗!”我跳起扯下一片不知名的树叶。
“要说也还真有点。”身后两人嘻嘻轻笑,“不过当天您在与碧落公主对决时,那气派可是哪朝皇后都显不出来的。”
我转头看脂云,她眼里满满的全是敬佩。
“是这样吗?”
“嗯!”只见两丫头使命地点头,我转回身咧开嘴表情夸张地笑起来。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