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朝见
“喂,你们谁给本王带个路?”
可恶,一个洪厚而少礼的声音打扰了本小姐附庸风雅的心情。
“奴婢参见塑绒王!”
塑绒王?又是哪家大神啊?回头,脂云她们已向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跪下。
定睛打量,这男人身高绝对在祁昊之上,衣着素白底袍,外套金丝绒边小褂,品像端正,浓眉大眼,鼻梁挺立,唇若刀雕,青丝垂肩,多者简单系于脑后。但,一瞧便知是“少数民族”。
“你,就你带本王去找你家皇帝!”他清高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不足一秒。
“我?”
“怎么着,听不懂本王的话吗?”他微微哼了一声。
我本想这人应该是来参加祁昊大婚的番国王爷,谁料他竟不识得我这个“新鲜”的东华皇后。我还以为自己那天在众人面前的表现足以让他们留下点印象的,到头来我还是糊不上墙的那块烂泥,脱了朝服便没人认得这个皇后样了。
“塑绒王,还是让奴婢来吧,您面前这是……”脂云瞅了瞅我尴尬地表情立马来解围。
“是什么是,本王就要她来着。你们东华人还不是一般的麻烦,吃个早晚一会是传事太监,一会是传膳太监。上个茅房得叫出恭。晚上睡个觉,屋里一水儿下人,脱衣的,擦脸的,换鞋的……”说着这男人不耐烦地将我拉到身边,“是不是东华的人多得都没事做了,本来一个人能完成的事非要几个人来做。今日本王就叫这丫头带路了,还怕你家皇帝怪罪不成!”
原来他是被本国的繁文缛节给弄烦了,不过他的话也说到了点子上,这样浪费人力资源的做法可能也只有本国有之了。
“塑绒王此言不差,我们东华人就是太讲排场而不求实际了。”
我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这个表情上明显有些吃惊的男人往前走去。这会儿还是那脂云丫头懂事,低首颦笑地快步走到我们前面引路。
“呵呵,不想这宫里还能有个明白人。”那男人好似已经不再那么聒噪,安安心心地走在我身边。
“大王过奖了。”
“哎,你们守着这么肥美的土地,那是你们的富气,不过要再如此挥霍浪费下去下场可不好说。想来你家前朝的真宗皇帝不就是一味的贪图享乐而丢了天下么?不知祁家这小子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我侧眼瞧了瞧他,如果这个男人不是心直口快就是想在我这里套到点有关祁昊与新朝廷的信息。
“大王慧眼,提点得是。不过您担心的这种事是不会发生在祁家那小子身上的,他可比您所见的样难对付多了!”
我连哄带蒙,觑见这男人脸色果然转变,只是稍稍一沉之后便又大笑起来。
“想不到除了本王还有人敢叫祁昊作‘那小子’的,不错,本王喜欢你。不如等会儿本王去你家皇帝面前提个亲,你就嫁到我塑绒来怎么样?”
“那敢情好,就怕那皇帝小子不同意。”我与他相视大笑,只可怜身旁一前一后的两个宫女早就吓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哎,对了,本王还不晓得你叫什么呢,待会儿怎么去求亲呢?”
“小女叫风灵,大王可记住了。”
“风灵,风灵,怎么好像听过这名字呢。啊,你是……”他定身回视着我,表情上虽不算害怕但也着实吃了不小一惊。
“她是朕的皇后!”
忽然,一个极不满意且充斥着恼怒的声音从园子前边一棵梧桐树下传了过来。随之一点燃烧着无名之火的黄色渐渐移近,而在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侍卫,太监和宫女。
“聊得很开心?”他的音调不高,却牵绻云雨,撼动深潭碧波。
“奴婢叩见皇上!”
“萨木昆见过皇帝陛下!”
原来这塑绒王叫萨木昆。只见祁昊眼角瞟过他,径直走到我跟前。而塑绒王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压下眼中的怒意。
祁昊朝着我走来,俊勇的脸上看不到仍何表情。不过不用猜也知道他生气,而我的下场应是相当不可观的。
我挺了挺胸脯,反正不跑也跑了,我闯下这祸别人不知原因,你祁昊还不知道吗。如果昨晚你能好好待我,我也不会要你弟弟来“排忧解愁”啊,现在竟要向我兴师动众地问罪不成?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有理,一觉得有理了反而更感到委屈。转了转眼珠,将那些清浅的水气咽下了肚皮。
他终于站到我跟前,在斑驳的树影下向我举起了手。
打吧,无非就是一个巴掌的事。我缩了缩身子把眼紧紧闭上。
“傻瓜,这个样子会着凉的。”随着一声温柔的责骂,我便跌入一方暖暖的怀抱。
我诧异地睁开眼,抬起头时祁昊浅淡的吻轻轻落在额前。不对吧,按理说他应该很生气才是的呀。要不怎么会一夜之间将锦华宫里的下人全赶走?难道根本就没有这样子的事?
我暗地叹了口气,还以为他动怒至少也说明在乎过我,现在看来我渴望的那种感情在他这里全是子虚乌有。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呢?”无意间竟把心思吐露出来。
“嗯,是很生气。”他的声音还是淡得像云。
“看不出来,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摆摆手,从他怀中挣出,站远一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瞧了一番。
“走吧。”祁昊看着我的举动淡笑,伸手牵过我,旁若无人地走向那一大群人。
“哦,对了我刚认识了个叫脂云的丫头,以后让她来我身边怎么样?”
祁昊的步伐很大,我常跟不上,于是只得一路小跑。
“好!”他又笑。
“脂云,脂云。快点跟上来啊!”
我转头向还愣在原地的女孩招了招手,她才如梦初醒般撵了上来。
晃眼,好像瞥到那塑绒王站在树下邪邪地笑了笑。我甩甩头再看他已随着领事的太监跟到了“大部队”身后。
“昨晚,伤心了吧?”
在我与祁昊跟奴仆们走开一段距离后,他突然问道。
“呃……”我不知怎么回答,伤心没伤心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以为你已经作好了准备。”他觑我一眼,接着说:“皇后也应该不要把个人的喜怒表现得太出位才好。”
敢情这家伙还是来责备我的。
不爽地瞟他一眼,然也只有恭恭敬敬地答:“皇上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
嘴上虽然认了错,但心里始终不服。我收了收手,他却没有想放开的意思,大掌一用力,我只觉得骨头都快碎了。
“乖乖地,别再想从朕的手中逃走。”
说着他将我拉近,迅速在我脸颊亲吻一下。我偏过头望他,那模样与淘气的孩子不相上下。
即而,身后传来闷笑声。我回头冲那些宫女、太监们做了个鬼脸,然,此刻只有自己知道什么叫脸红心跳的感觉。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忍住心中的窃喜,白他一眼。
“啊。”
他像是惊叹,又像是回答地应了一声,牵着我一路从园子走向了锦华宫。
天空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尚好,风景尚好,心情大大地好。
一回到融院,我以为祁昊会就此打住,谁想他还是这副亲密的样子与我同行。早早的便有仆奴叫醒了那些喜欢睡懒觉的妃嫔,此时各宫各殿外已跪了个满地。看她们惊诧不已或咬牙切齿的表情,我的自尊心算是得到了忒大的膨胀和满足。特别是见到容琳与浣惜两人时,我更是眉飞色舞,趾高气扬地从她们头顶上慢步踱过。
如果祁昊会读心术,他此刻应该可以在我这里看到一个爽字!
“满意了?”
回到我的锦华宫前,祁昊那清水般的声音淡淡流入耳中。
“还行。”我撇撇嘴点了点头。
“今早我把以前分派到这儿的人都撵了,身后这一群以后就归你使唤,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告诉朕。”
“哦,好。”
“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朕会让人将后宫这几百人的花名册都送过来。”他揉揉我松散的头发,漆黑的眼里又是那让人捉摸不定的笑。
好吧,好吧。一个帝王能为他的棋子做到这样也算不错了。我黯然低下头,在他要离开时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让我做皇后。”
一句话出,方才后悔,这个问题不是自己以前教他的吗——把最珍惜的那颗棋子放在皇后的位置上。
“没什么原因,朕不过是想做个光明磊落的皇帝!”
都什么跟什么啊。等我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带着几名太监和塑绒王离开了锦华宫。
休息片刻后,含喜意外地出现在我面前。
她粉面柳眉,云髻轻挽,金钗斜插,翠衫白裙,步履轻盈地飘入我眼。
“臣妾参见娘娘!”
“含昭仪免礼。”我递了个眼神,脂云便得体地将她扶起。
“赐座!”我扬了扬眉毛,喝着自己的茶。
“谢姐姐。”她轻声一笑,端庄地坐在一旁的雕花红漆椅上。
“姐姐今儿可是风光了。”含喜接过脂云送去的茶盅,朝我乐。
“啊,这都是些表面上的东西,怎么比得妹妹的风光来得实惠。”一想到昨晚祁昊撇下我去她那里,我的气就压不住地直往上冒。
“嘻嘻,姐姐吃醋时原是这般模样,敢明儿我告诉皇上让他也乐一乐。”
不料这丫头一点不上我的道,还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
“吃醋,为了那小子?”我死犟着不承认,怎么滴我也是皇后,不能让个小小的昭仪把主心绪啊。
“若不是,姐姐怎对我不理不睬。”含喜口甲了口茶好似不太满意地皱皱眉。
“娘娘,奴婢再换一杯来。”脂云是个灵巧的孩子,接过含喜的茶转身出了门。
“姐姐这丫头不错。”含喜转身面向我。
“啊。”
“呵呵,还说不吃醋呢。”她偷偷一笑,“姐姐即不待见,含喜就先告退了。”
“呃……”我以为她来我这儿少说也应该向我炫耀炫耀,毕竟昨晚皇上抛下正宫娘娘去了她那里。
“姐姐,其实有很多话含喜一直想对你说,不过……”小丫头身体半起,突然好似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整个人踡下了身。
“含喜,你……怎么了。”
我丢下茶盅跑到她跟前,看那丫头低垂着头,细密的汗珠瞬间爬满整张小脸。
“你哪里不舒服,等我叫大医们过来。”
“不用了。”她一手抓住我,“这是女儿病,吓着姐姐了。”
“你……是说……你月信……”
我眨乎着眼睛看着踡在地上表情痛苦的女孩。
“嗯,已经两天了。每次都这样,一碰到凉点的东西就生疼。”
她一边说着,我一边抚她坐回座位。
等等,她说她月信来了两天,那昨晚根本不可能侍侯皇上,难怪那这伙又掉头回来,原来是吃了闭门羹啊。
我不屑地笑了笑。
“把手拿来。”我坐到含喜对面,挽起胳膊。
“姐姐是要拿脉吗?”她有些惊讶。
“别的病我不在行,不过这女儿家的病吃我两付药便能见效。”
含喜似信非信地伸过手,“跟有枝姐学的?”
“那婆娘可不知道我有这技术。”
我专心地为她把着脉,门外送花名册的小太监来了也不敢通告。
“可有觉得腰腑胀痛,胸满呕逆?”
含喜不可置信地点点头。
我微微一笑,说:“笔墨侍侯。”
不多会儿,殿里的宫女便摆好了案台。
香附一两童便炙、苍术一两、赤苓一两、川芎三钱、乌药一两、黄柏三钱酒炒、泽兰一两、丹皮八钱、当归八钱共为细末,水发为丸,绿豆大,每服二钱,白开水空心送服。
我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递给含喜。
“此方服后,若不见效再来找我。”
“娘娘。”含喜凝神看我,好似有话,张了张口又咽了回去。
“以后出门带个使唤侍侯的。来人,送昭仪娘娘回宫。”
“娘娘,你把自己隐藏得好深啊。”她转头朝我调皮一笑。“你跟他真的好像!”
我跟他?谁?
“呃……”我刚想开口问她,可那送名册的太监先一步通告进了殿内。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还未用过晚膳呢。”
脂云为我挑了挑案头的灯蕊,在一旁小心地提醒着。
我揉揉太阳穴,合上手中最后一本花名册,倦怠地对脂云说:“不吃了,咱们睡吧。”
“是,奴婢去为您放水洗澡。”
看着脂云纤细的腰身转出门外,我才一发脾气将几本名册狠狠地扔到地上。
“你他妈不就是个皇帝吗,用得着要几百个女人守着你?”不过瘾,又踩上两脚。
“娘娘,出了什么事?”
可能是我太激动,引得门外的守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没事,没事,你们出去吧。”我敷衍着他们,伸脚将名册勾到长裙下。
“娘娘,怎么了。”
这时脂云刚好回来,见屋里的架势两下推开守卫冲到我跟前。
“我没事。”我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水放好了吗?”
“好了,娘娘。奴婢这就侍侯您去。”
移开步子,那小丫头朝地上的花名册瞟了一眼际而偷偷吃笑。
梳洗完毕,我重重地倒在床上,眼睛一张一合,没几下就入了梦。
梦里,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里三层外三层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