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希搭理你!”郝老六道。转过头来冲着谭重道:“这位同志是谭书记吧?”
“我是谭重。”谭重回答道。
“华翔等你不着,让我出来看看。我就想,来咱们仙台村的客人,一般都会先到这里来转转,看一看这批发市场,然后再到仙台上走一趟。何况,谁要是让这家伙给逮住了,不给你讲讲他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会让人走的!”郝老六道。
华文斌瞅了瞅郝老六,似乎想反驳几句,嘴唇动了动,又终于放弃了。只见他似乎“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自顾自收拾桌子上的茶碗、茶壶去了。
谭重倒是看不出来,到底是华文斌确实不愿与郝老六一般见识,还是郝老六不想搭理华文斌,但这两个人是肯定说不到一块儿去。
“华老哥,谢谢你的招待,我可要走了?”谭重对华文斌道别。
“去吧去吧,去看看我们家的老宅。呵呵,那些年,他们把我们全家都给赶了出来,把挺好的一个大院当作了‘革委会’,可怜那些亭台古树,都给糟蹋了。唉,造孽呀!”华文斌说着摇了摇头,看了眼郝老六又道:“就你们那些人,哪知道什么叫做情趣,光知道地主大院好,好在哪里有几个人知道?在屏风上贴大字报,亏你们想得出来!”
“怎么着?我这不还在里面住着吗?并且一住就是二十年!你呢,想到大院里吃顿饭,我若是不高兴,你想都甭想!”郝老六本来都转身要走了,听到华文斌的话,便又收住脚步回过头来,拿手指着华文斌斗起嘴来。“哼!说我不懂情趣,这些年来我就什么都不干,专门侍弄花草鱼虫,不比你在这里逮个人穷唠叨有情趣多了?你知道我养的那条红金龙值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一百多万呢!”
“真是土包子不改本色,穷鬼就是有了钱,用金银来做衣服穿也变不成贵人!”华文斌斜眼看着郝老六道。
郝老六一下子被噎住了,竟不知如何反击。看了看在一边似笑非笑的谭重,指着华文斌大声道:“我今天有客人在,不来和你一般见识,可是你记着,月底的华府聚会到时我不通知你,你可别有什么怨言!”
“走吧走吧,自己家的老宅子,熟门熟路的,你不通知我不会去呀?”华文斌说着,又冲着谭重道:“谭老弟,我们俩挺对撇子,有空的时候就到老哥这里来坐坐,到时候我请你喝两杯,怎么样?”
“好好,我一定来!华老哥,再见!”谭重这次道别后没再停留,怕一不注意又引来什么话题,便转身就走。
走出了几步后,华文斌恋恋不舍的声音还是传了过来:“再见!记着有空过来玩呀,啊?”
谭重跟着郝老六出了批发市场顺道详细走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汽车鸣笛声,司机汪子祥开车越过了他们,停在前面,开门下来,又打开后车门对谭重和郝老六道:“谭书记,上车吧!”
“不用了,我们走过去就行了。这里车太多,你自己开车向前走就行了。”谭重道。稍转头对郝老六道“郝大爷,麻烦你告诉他一下,到华府的路怎么走。”
“嗯,小伙子,你从这里向前一直走,出了村子后向南望,那里有一座小山,山边有一座大院子,那就是了。”郝老六伸手向前指着道。
“老大爷您说的是仙台山吧?那地方我知道的!可是,没听说那里有华府呀?”汪子祥问道。
“哪里有什么华府?呵呵,所谓华府,也就是他们自己喊出来的,是好几十年前的称谓了。你到那里见到的最大的那个院子就是了。”郝老六道。看了眼谭重,笑着又道:“当然,那里本也没有多少院子,那些年我们将大院子做队部的时候,有一年来了十几个知识青年接受什么贫下中农再教育,根据上面的要求,就在大院边上为他们建造了七八间房子当知青点。呵呵,现在看来,是有些不伦不类。”
“那好,那个大爷,谭书记,你们聊着,我先走了。”汪子祥听他们聊天,觉得等在这里不合适,便打声招呼上车先走了。
谭重就觉得有些迷糊,这华府的名声在城里就听到过几次,按说应该颇有名气才对,照现在这情况看来,华府应该就是刚刚他们所说的地主大院,那么,这所谓的华府,并非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与沈家的梓园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要说那些年啊,毁坏的东西也确实是不少,只要是旧的东西,说砸就砸了,想烧就烧了。呵呵,他那个雕刻着‘华府’两个字的青砖大门楼,看着像个庙寺似的,上面趴着些鸟啊、兽啊什么的,看着挺像回事,当时我们党支部开会研究了好几天,最后决定把它给拆了!呵呵,从那以后,这华府他就不存在了。”郝老六有些不好意思地搔着头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院子不是还在那里呆着吗?再盖上个门楼子,仍然叫做华府不久完了吗?”谭重道。
“那个,到了八几年的时候,政策改了,成分也不再重要了,他们家就吵吵着要回了大院子,整理了一番重新住了进去,可是,却已不再是五十年代时繁华的大家族了,他们几个老兄弟只剩下了文德和文斌两个堂兄弟,下一辈里留下来的本来也不多,却大都在运动时期为表明立场与文德划清了界限,并且都曾参与了对华翔的批斗和殴打,这会儿还怎么能够重回大院呢?”郝老六说起这些来倒有些不疼不痒。
“那个,华文斌,他没有孩子?”谭重有些疑惑第问。
“唉,这事说起来有些惨!他那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一表人才,离开华府后,自己一个人住在文德家一边的一个草棚里,就那么凑合着过。有一年村里来了户城里人家,据说是犯了错误成了右派下来改造的,一下子改变了华文斌的命运。”郝老六说这话时声音就有些低沉,情绪也低落了许多。过了一会儿,轻轻叹道:“唉,这都是过去了几十年的事了,提来做什么?”